医药女代表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08-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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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落红的少妇
  
  在做“医药女代表”之前,史丹碧刚刚生育不久。她25岁,原本就是一位典型的上海美人,怀孕生育一点没让她的身材走样,纤腰仍是纤腰,身段仍是身段,她是那种不容易落红的女人。
  史丹碧毕业于南京一所广播中专学校,在一次学校组织的旅游中,认识了后来成为她丈夫的周文。那年,她20岁,周文比她大4岁。当时,周文在上海虹口一所重点中学当教务室主任,他相信这种一见钟情的恋爱模式可以改变自己略微有些腼腆的性格,他爱上了史丹碧,而天生浪漫的史丹碧好像也并不拒绝。相恋2年后,史丹碧借机会调回了老家上海,于是,两个人结婚了。
  史丹碧开头在一家国营纺机厂当广播员,工作轻松惬意,又有脸面,被人戏称为“厂里的女白领”。不想两年后,纺机系统大减产大压缩,厂子解体:集体下岗。其时史丹碧正在孕期,无奈之下也加入了失业的行列,可她并不气馁,毕竟自己才25岁呀,再就业总还是有路可走的吧。
  生完孩子后,史丹碧即去人才市场应征,可她学的广播专业很难找到接收单位,何况仅仅是中专广播学历。想做文秘一类,人家也嫌她文凭不硬,逛了几天,才明白就业市场的严峻。也是她命中注定要发生一场本不想发生的情缘:某天一家医药公司招聘“医药代表”,对这个行当几乎一无所知的她,居然大胆地去应聘了,并且还真的谋到了为数不多的“医药代表”的职位,那天招聘现场说起来还真有几分戏剧性。
  主考的副老总惊讶于这位美貌的少妇的胆量,他问道:“我看了你的履历,几乎和医药不沾边的,要知道,今天来应聘的,其中还有从医过的人哪。请问,你来应聘的理由?”
  史丹碧不慌不忙:“不错,我对医道的确所知不多,但据我所知,医药代表的职责,主要是把药品销售出去,这是对一个医药代表的主要要求。所以,没必要用一个医生的标准来要求我,有资格做医生的,应当去医院当医生,而医药代表重在公关,重在一个‘销’字。当然,我不反对一个既懂医学又懂营销的医药代表。”
  想不到,那位奇怪的副老总赞成了这个女人的奇怪说法,他录用了史丹碧,同时交给她一厚册本公司的药品名录,要求她“细细地研读、消化”。
  
  另一个女人的“心门”
  
  经过两个月的业务培训。史丹碧通过了考核,拿到了上岗证。4000多种西药、1800多种中成药的名录与用途,她已了如指掌。医药公司划给她的营销区域,是沪浙交界的一个大区,总人口近90万,有19家医院,规模最大油水最足的,只有一家甲级中心医院。副老总明确告诉她:这个区是本公司的盲点,我们曾经派过不少医药代表。但打不进去,最后只好无功而返。你是一个命硬的女人,你去攻坚吧。
  果然,副老总所言不假。踌躇满志的史丹碧用了三个月时间,向那些医院公关,几乎不见效果。她发现,每家医院都被固定的医药公司代表“攻”下关了,有些医药公司甚至有常驻代表,就大模大样地驻在医院里头,而且女性居多,和各家医院分管进药的头头们打得火热,如同一个国家的驻外大使。史丹碧跑遍十多家医院,两手空空,真正体会到什么才叫做“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的滋味。
  三个月没有一丝业绩的她,主动拒绝了公司的底薪,按照规定,尽管职员没有完成销售额,但每月仍可拿650元的底薪。副老总意味深长地赞赏她:没事。你早晚有戏。你的重头戏在后头呢,别人不信可我信。
  史丹碧想,与其漫天撒网,不如垂钓一处,人家都说中心医院油水足,就上那儿转转吧。她知道中心医院管进药的实权人物,是一个叫牟正宗的副院长,手里的一支笔,每年要批几千万元的药品。是众多医药代表的猎取对象。眼下,有三家医药公司夺取了向医院的供药权,其中一位绰号叫“兰蝴蝶”的漂亮女人,最受牟副院长的青睐,大宗药品生意,牟正宗总是留给兰蝴蝶。不过,最近听说兰蝴蝶赚够了钱,不做医药代表了,打算去香港定居了。
  史丹碧得了这个信息后,却又做了令人奇怪的选择:她没有去包围牟副院长,反去主动结识兰蝴蝶。请她吃饭看戏,帮她料理家中的宠物,兰蝴蝶不慎怀孕做流产手术,也是由史丹碧一手侍候,把兰蝴蝶那颗心烘得暖暖的。最后,在兰蝴蝶离沪赴港之前,她成功地帮了史丹碧一个大忙:她半娇半嗔缠着牟副院长,“逼”对方必须要接受史丹碧,把从前自己的那份销售额转移给史,而牟正宗也爽快地一口答应了。
  两个女人道别时,史丹碧对兰蝴蝶说了很多道谢的话,兰蝴蝶笑着说:“谢我什么?要谢就谢你自己。你是一个何等聪明的女人啊,你明白,那么多医药代表围着牟副院长转,大多不会有结果,你若掺合在她们中间一起去转,不过是多加一个人头呀,不会有结果的。”
  史丹碧被看出心思,露出会心的笑。兰蝴蝶长叹一声:“我帮你做的这件事,眼下看来是好事,日后就不知道了。女人啊,真是可怜,只有亲自做过我这样女人的人,才能明白女人的可怜。好了,我走了,你珍重吧。”
  
  闻香识女人
  
  第一次和手握重权的中心医院牟副院长见面,地点、时间都是牟定的,在他的院长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很豪华,不过外头看不出。那里头还有一个套间,小卧室带小浴房,大约是便于领导午休吧。

  牟正宗45岁,不难看,举手投足还有一点儒雅气。史丹碧一开始有所担心,她害怕此类人物身上可能具有的“色心”。牟正宗与她寒暄后,倒是一本正经地谈工作,问了她医药公司供药情况,还耐心浏览了她带去的一部分样品,并当场敲定了几个药种,痛痛快快地签了单,这让史丹碧欣喜万分。
  签单后,牟副院长也是笑容可掬,连连说:“贵公司的产品,以前也有些耳闻,不过,如今优质品牌市面上太多了,我几乎天天被供货商包围着,苦不堪言哪。”
  史丹碧继续地在脸上维持着可人的笑,说:“以后我们公司还要靠牟院长多多关照。”牟正宗则给以温暖呵护的回笑:“没关系,你我一面定缘嘛。我第一眼就看出我们之间有缘分呢,兰小姐又摆了你那么多优点,今天见了你,我更信。我们今后多合作。”
  说罢,亲手摘下一只香蕉。优雅地剥皮,说道:“自史小姐一进屋,我觉得连香蕉也不香了,真是怪事啊。”
  史丹碧一边接香蕉,一边心里突突跳。再麻木的女人,也该听出其间的调情意味了。
  第一炮打响,史丹碧信心大增,在以后的三个月里,她的销售业绩直线上升,月月名列医药公司头一名,公司里的人戏称她为“金牌代表”,每月工资奖金比三位老总高。当然,这一切都是中心医院牟副院长对她的格外施恩。
  对此,史丹碧有愉悦,也有不安的忐忑。她对丈夫周文说:“眼前我是不错,就怕将来不能持久。你想,我这工作,技术含金量并不高,说不准的,什么时候就让别人给顶替了。”周文宽慰她:“没事,如今凭本事吃饭。再说,家里也需要积聚财力,孩子这么小,还想买套新房子,我这个教师收入也低。只要来钱正当,照拿就是。”
  正在这对小夫妻计划家庭美景时,一场意外事故突然奔袭而来,周文在带领一群学生参观某化工厂时,不慎失足掉入化学反应池,可怕的硝碱不但灼伤了身体,更严重的是殃及了双眼,造成视网膜全部脱落,视觉迷走神经全部枯萎,也就是从此以后,等待他的将是终身失明。这是医生的宣判。尽管工厂出于人道做了一些赔偿,数目不过区区5000元。
  史丹碧不死心,倾全部积蓄帮丈夫北上南下,四处求医觅药,三个月,跑了二十多个城市,甚至在明知无望的情况下,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到一些所谓的“江湖良医”处求治,结果自然惨淡,钱也被诈去不少。周文的学校还算照顾,给他算工伤在家休养,但家境,已经一落千丈了。
  为了给丈夫治眼,史丹碧已找人借了二十万元,可这事却不得不瞒着他。
  
  大意上情舟
  
  瞒得了丈夫,却瞒不了牟正宗。这位副院长从史丹碧的脸上,很容易就读出了一个美丽女人的惶恐和忧伤。但他非常沉得住气。在史的丈夫出事后整整半年中,他始终以一个“护花长者”的形象,出现在史丹碧面前。牟正宗拨给她更多的业务,让她能从医药公司多提一点成,还摸出八万元,让她先偿还一部分债务。这些举动,被一个正在有难的、而且又很聪明的女人全盘接受了,他相信“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他当然希望这个美丽的女人对自己会有所回报。
  尽管经济压力有了点缓解,但史丹碧的内心,却是灰色的。失明后的丈夫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常常对她寻衅辱骂,有时甚至还对她动手。她捂住流血的手臂,忍了一次又一次,想:算了吧,反正他看不见;夜里,她躺在被子里流泪,也是忍了一次又一次,她还是想:算了吧,反正他看不见。只要看不见就好。
  她能容忍一个再也看不见昔日美貌妻子的男人。这种事,无论摊上哪个男人,都得发疯呀。她在那些独自暗暗流泪的漫漫长夜中,帮自己的丈夫不断地开脱着。
  这年秋天,全国心血管药品展销会在上海召开,对很多供药商来说,可算是商机无限。史丹碧代表她的医药公司也参加了展销,由于竞争异常激烈,供药商追逐起大客户来,简直不要命。幸亏牟副院长与外地不少大医院的头头们关系良好,把好几笔大生意介绍给了她,当史丹碧代表公司签下一宗又一宗订单时,她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会后,牟正宗提议去吃饭,这是双方认识后第一次私下聚会,她同意了。
  饭店虽然才3星级,却也十分豪华,史丹碧跟他喝了酒,看了一部软绵绵的蛮煽情的“小电影”,还跳了几支舞。后来,牟正宗说要回医院值夜班,提议让她搭他的“顺路车”。她顺从了。于是,牟正宗把她带到医院那间带卧室的办公室。他让她洗澡,她也顺从了;他让她在床上躺下,她也顺从了……
  一直到完事后,他帮她系好衣服扣子。牟正宗有些奇怪地问她:“你的驯从出乎我的意料,为什么?你的神态好像欠着我什么,今天是来归还什么似的。”史丹碧说:“我说不准。大概是的吧。”
  从这一天起,两个人就开始了不定期的幽会。
  
  情路无人可引
  
  俗话说:春江水暖鸭先知,用到夫妻关系方面虽然不甚确切,倒也有合理的成分。丈夫周文当然不知道妻子出轨的事,可他对妻子的变化还是有感觉的。再说,他对这种糟糕的婚姻现状是不满意的。有天夜里,这位不幸致盲并已苦苦挣扎了一年多的退役教师,终于鼓起勇气,对史丹碧说:“我们离婚吧,这样拖下去,不人道,你的心会累死,我的心也会累死。”

  史丹碧低头不语。
  周文用乞求的语调说:“我是一个看不见自己妻子的废人。你就答应吧,给我留一点自尊吧。我求你了。”
  史丹碧含泪点头:“我对不起你。我在外头有人了。”
  周文说:“我能理解。你是为了我和孩子,为了这个家的生存。你已经做得够了。”
  就这样。史丹碧和周文分手了,她把房子留给了他,并承诺每月在经济上贴补他。孩子则交给表姐暂时寄养。她要求医药公司更换自己的销售区域,她不想跑牟副院长那一片业务了,尽管那儿获利丰厚。她也开始拒绝牟正宗的幽会,一次又一次地,这让对方困惑不解。在僵持了大约半年后,在实在不便拒绝的牟正宗的一次约会中,他追问她为什么。史丹碧说:“以前我走近你,是迫于生计;现在,我不怎么看重那些了,我腾出原先你给我的那个优越的位置,你呢,也给我放生吧。”
  沮丧的牟正宗急起来,差不多叫道:“你根本不了解我的用意,你知道这半年多来我的苦恼吗?”
  史丹碧于是静静地听他叙说。事情其实很简单:天生丽质的牟太太已经和他分居了,牟太太爱上了一个专跑外贸生意的官员,那人远比丈夫浪漫、时尚、刺激,牟太太说,她早已厌倦了丈夫的猥琐和卑下,她不能再和他过那种无望的日子了。
  史丹碧笑笑说:“这很精彩,有点像一报还一报的那个故事。开头你侵略人家的家庭,末了,人家也来侵入你的家庭。”
  牟正宗无言以对。他说自己马上要办离婚手续了,之后,他想娶她。他请她考虑。
  史丹碧和他分手后,怀着复杂的心情去了浦东的一家酒吧,她有个少女时代的闺中密友在那里做领班,她把自己的隐私全倒给了对方。在朦胧的月光下,两个女人自有说不明白的窃窃私语。女友问:“你爱不爱他?”史说:“不爱。”女友说:“那你离开他。”史说:“可我在心里一下子抹不掉他。”
  女友无奈地看着她:“那你再找一个男人,把他比下去。再说,他又不是个太好的男人呀。”史丹碧回答不上了。
  至今,史丹碧还是单身。她常常对朋友说,女人渴望自由,可一旦自由到能够信马由缰的地步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挪步了。这大约也是现代女性的一种困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