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我是个小职员,每天蹬着一辆老式的自行车上班下班。但“我”这个概念和“大老板”这个概念绝不矛盾,我总可以找到某一个可能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坐在宝马车的后排上,前面是唯唯诺诺的司机,身边是漂亮伶俐的女秘书。实际上油菜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小羊是从母羊肚子里生出来的,但油菜从水里长出来,小羊从试管里生出来,并不违背逻辑,事物的这种可能的联系出现在白日梦里,出现在科幻小说里,最后出现在实验室里,甚至在你家隔壁的农场里。
我经常听说历史学家不谈“如果”。这真是个很荒谬的说法,既不合道理又不合事实。当然,发生了的事情已经发生,在有待的意义上已经不再有“如果”,然而,已经不可改变的事情之所以还值得研究,历史研究之所以还有意义,全在于历史事件像别的事件一样从来都被理解为由各种不同因素构成的,也就是说,作为诸种可能发生的事情之一得到理解。亡羊补牢犹为晚也,这倒不是说历史会整体重演,而是说我们对过去的理解就是对未来的理解。
语言是交流、交通,这种交通的独特点在于它不是直来直去的交通,而是借助设施的交通。“狼”“飞跑”“然后”是些不同种类的设施,它们以不同的方式起作用。建设这些设施,是为了能够言说,要言说,就需要这些设施,就需要把整体分解成物体、形式、举止行为、关系等等。于是,人的生存成为经由中介的生存。我们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因为我们知道碗里的世界原可能是另外一个样子,我们可以通过操作、变革、革命实现某些可能性,让我们的世界变成另一个世界。人们历来把语言、工具和操作相提并论,盖由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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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 Bloomfield,《Language》, Holt, Pinehart and Winston,1933,p27。
[2],同上,p24。
[3],A. Kenny,《Wittgenstei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1,p.63。
[4],这里不谈句法,实际上句法和词经常是可以互相转换的。
[5],王力,《中国语法理论》,台湾蓝灯出版公司,1987,第57页。
[6],J.L. Austin,Philosophica Papers,Oxford Press, 1961,p.31。
[7] 参看G. Ryle,“Ordinary Language”,载于《Ordinary Language》,ed. by V.C. Chappell, New York, 1964,p.34。
[8],德文词Wuerfel指立方的东西,这里是指方石,但就我们正在讨论的课题而言,译作“方”比“方石”准确。下面几个词也是这样。
[9],参阅Heidegger,《Sein und Zeit》,Tuebingen:Niemeyer,1979,SS. 143-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