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诗《扫烟囱孩子》的悲剧意蕴研究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19-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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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诗《扫烟囱孩子》的悲剧意蕴研究

贾晓真

(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关键词:悲剧意蕴;突转;发现;苦难

引言:

古希腊人认为,悲剧是最崇高的,以悲为美的思想是西方古典主义中的传统美学风尚。从古希腊思想家亚里士多德开始,一代又一代的戏剧家与理论家定义悲剧,研读悲剧。他们认为希望悲剧可以涤荡人们的心灵,使人们的灵魂得到净化。本文基于亚里士多德的悲剧理论来研究《扫烟囱孩子》的悲剧意蕴:《扫烟囱孩子》是一首18世纪英国著名诗人威廉·布莱克写作的经典诗歌,其中可怜的扫烟囱的小孩子的遭遇更使读者感叹命运无常。命运的悲剧恰是由于诗中主人公的生活中存在的难以预料到的“突转”、对某些司空见惯的社会不公平现象的思考和感悟而达到的某种“发现”,以及由于自身弱势地位而不得不默默承受的“苦难”。

一、欢喜到悲伤的“突转”

布莱克着力描写的扫烟囱的小孩遭遇的种种磨难,与亚里士多德《诗学》中悲剧情节的三个组成部分—突转、发现、苦难—不谋而合。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情节是悲剧的根本”,【2】〔p65〕而情节之所以有简单复杂之分,是由于情节所摹仿的行动有简单与复杂的区分。复杂的行动就要通过“突转”与“发现”来实现。“突转”指“行动的发展从一个方向转至相反的方向;此中转变必须符合可然或必然的原则。”【2】〔p89〕例如,在《俄狄浦斯王》中,送信人道出俄狄浦斯的身世之谜,原本意在安慰俄狄浦斯,解除他害怕娶母为妻的恐惧心理,却造成了相反的结果。突转颠覆了读者对情节的某种美好想象与设计,使故事发展急转直下,体现了人物命运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向前发展,而总是受到某些事件的牵制并走向不可预知的相反的方向。

《扫烟囱孩子》中充满了突转的因素。首先,孩童时代本应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而在诗歌的开篇,诗人就为读者呈现了“风雪里一个满身乌黑的小东西,号呀号的在那里哭哭啼啼”【1】〔p140〕。这里的小孩儿是一个可怜的小人儿,在18世纪的英国,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城市里烟囱林立,很多童工被雇佣来打扫烟囱。扫烟囱都必须爬到烟囱里边去,而烟囱一般都很狭窄,身体大了就钻不进去,因此干这种活的往往是身材瘦小的孩子。这个贫穷的小孩子就这样日复一日的打扫烟囱,把自己弄得浑身脏乎乎的,每天闻着刺鼻的气味,同自己贫苦的父母一样,尽自己所能,维持基本的生活,承受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沉重与艰难。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突转”是建立在读者对于孩童生活的基本认识以及扫烟囱的小孩的亲身悲惨遭遇之对比之上的,令人印象深刻。

在这首短诗之中,另一个“突转”体现在小孩儿欢乐到悲伤的转变。“因为我原先在野地里欢欢喜喜,在雪地里也总是笑嘻嘻”【1】〔p140〕这时,孩子的心情是欢乐的,愉悦的,虽然在野地里和雪地里挨饿受冻,甚至可能食不果腹,但是小孩子的天性最热爱自由,读者可以想象他在一望无际的田野或雪地里尽情的玩耍,欢笑,和小伙伴一起,享受大自然的美好,感悟大自然的博大,慷慨与无私。可就在此时,他被人拿晦气的黑衣服一套,还教他唱起了悲伤的曲调。这时,孩子的感情被教会的伪善所裹挟,教会的人员引导他们去教堂,怀着忧伤的心情,唱着各种赞美诗。本来天真的孩子的思想被人为的插入了悲伤的色彩,这种“突转”实际上也是宗教伪善的一种体现,这种以上帝之名对孩子情感的漠视和利用,也同样从侧面反映出贫穷而地位低下的童工在当时处于极其弱势的地位,反映出工业革命时期英国社会的黑暗。

二、社会之不公平的“发现”

“发现”即“从不知到知的转变,即置身于顺达之境或败逆之境中的人物认识到对方原来是自己的亲人或仇敌”。【2】〔p89〕如人物被识破,被认出;某些琐碎的东西被注意到,都是“发现”。另外,亚里士多德认为“发现”与“突转”同时出现的时候,是最好的“发现”,因为这时最容易引起人们的怜悯与恐惧的种种感情。“发现”在这首《扫烟囱孩子》里也有生动的体现。孩子的本性是善良的。在他风雪中扫烟囱哭泣的时候,有人问他,“你的爹娘都去哪里啦?”孩子如实回答:“他们都去祷告了,去了教堂”,孩子还敏锐的感觉到,因为自己天性乐观爱笑,父母也自认为生活的很好,还是跑去“赞美上帝,教士和国王”。孩子是带着一种嘲讽的心情在诉说着一切的。面对着孩子的哭泣,“天使”与“上帝”都没有出现。孩子的天真早已被残酷的社会和冷血的父母无情的摧毁了。他的父母一方面让他吆喝招揽生意,一面却跑到教堂去歌颂上帝,可怜的孩子看清了教会的残酷和父母的无情与冷漠。

这种“发现”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来讲是非常艰难,甚至是残酷的,父母原本在孩子的世界中是慈爱的,温暖的,是天使般的存在。而在此刻亲情却是遥远的事情,可怜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黑乎乎的,与读者想象之中的富丽堂皇的教堂唱诗班以及资产阶级奢靡的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里的孩子已经有了一种对事情的批判与思考。可怜的孩子看清了父母的无情和教会的残忍,他饱受生活的折磨,对世间疾苦有了初步的认识与感悟,痛苦和折磨让他认清了社会压迫的本质和宗教的腐败,也让他对社会的不公平有了更深入的“发现”。这里的“突转”和“发现”的承接如行云流水,童年的欢乐与童工的悲伤是“突转”,父母的慈爱,教会的仁慈的想象与二者实质上的冷漠与残酷是小主人公备受折磨之后的“发现”,这些实际上已经足够使人悲伤,而身为一个身处社会最底层的孩子,他对于眼前的一切都要默默忍受,渲染了诗歌的悲剧气氛。

三、承受的“苦难”

“苦难”指毁灭性的或包含痛苦的行动,如人物在众目睽睽下的死亡,遭受痛苦,受伤等等。【2】〔p90〕苦难是悲剧之中不可缺少的组成要素,它使情节更加具有厚重感,是对生活深刻而生动的摹仿,也是作品中人物在历经“发现”与“突转”的过程中,必然要承受的一种经历。“苦难”是对肉体的磨炼,也是人物心智成熟,升华的必由之路。

《扫烟囱孩子》也体现了“苦难”对于人物及情节的影响。扫烟囱的孩子所经历的苦难是英国政府,教会给儿童带来的摧残,是资本主义制度给人民生活带来的无尽苦难。前四行为第一部分,形象生动地描绘了“我”的悲惨命运: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父亲在“我”还喊不清‘扫呀,扫’的时候,就把“我”卖去扫烟囱。原诗中,诗人用“weep”代替“sweep”有两层用意:一是强调男孩在被卖去扫烟囱时年龄还太小,甚至在沿街叫喊着招揽生意的时候,连“sweep”这个词的完整发音都喊不出,突显孩子命运的悲惨,以及他父亲的无情与无奈;另外,“weep”有“哭泣”的意思,读者由此也更能感受到诗中的凄凉和孩子的伤心。布莱克在这首诗中直白地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残忍与冷酷,这样的情节安排展现了他对扫烟囱孩子的无限同情与怜爱,更加强了读者对命运无常,小孩子受资本主义制度剥削而有如此遭遇的惋惜之情,更加深了这部作品的悲剧意味。

诗中主人公是一个扫烟囱的童工,他也是英国工业革命时期千千万万个可怜的扫烟囱的孩子的一个缩影。他的遭遇是悲惨的,他不仅无法享受童年的欢乐,像社会上层,王孙贵族那样锦衣玉食,还恐慌的发现父母与上帝同样不能给予他无条件的爱。他每天都要辛苦劳作,还要听教会的宣传说教与父母的夸夸其谈,因为在他们的眼中,底层人民的苦难被用来铸造成了天堂。他们是怀着一种顽固的宿命论的思想来看待这个世界的,穷人就应当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情,用自己的劳动成果去供养富人,这样平稳富足的生活才是他们认为的天堂。这个小孩子的眼光何等敏锐,他正是用心发现了这一点,而他的父母却依然是愚钝的,麻木不仁的,他们对国王与上帝言听计从,自己毫无主见。真正的事实却要由一个孩子来吐露事情,这是英国底层成年人民众的无知的悲剧。

命运的无常本身即是悲剧。孩童时达的天真浪漫,无忧无虑与打扫烟囱的艰辛困苦这一“突转”让读者忽悲忽喜,不知所措;“发现”自己的父母并不是纯粹热烈的爱着自己,对父母产生类似“仇敌”的情感,从而产生强烈的沮丧和生活的无力感不仅让人唏嘘不已,这一切对于天真的孩子来讲过于残酷。悲剧中展现的命运不确定令人不得不承认,一切的命运皆非人力可完全掌握,大量的情况下存在着“突转”这种由天堂到地狱的落差,存在着“发现”某位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朋友有可能是仇敌,贯穿其中的则是无尽的“苦难”。“父母,上帝,牧师,国王”都没有出现,去拯救那些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孩子们。诗人通过这种令人绝望的悲剧场景的描写表达了他对于社会底层人民的强烈同情以及对统治当局的英国政府的不满与愤怒。

四、结语

在古希腊文化中,人的命运被认为是生下来就注定的。一个人一降生,命运女神就在为他搓线,而线的长度是一定的。人的命运常常是神的意志,并通过神话的形式表现出来,而即使是神也无法凌驾于命运之上。人与神都要服从命运的拨弄。人只能一次次被抛入灾难之中,一方面不堪忍受苦难的折磨,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承受命运所赋予人们的沉重。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的终极目标是引发观者怜悯和恐惧来使情感得到净化。

《扫烟囱孩子》中,小小年纪每日打扫烟囱做苦力的小孩而令人怜悯,反过来,孩子父母却每日去教堂祷告,信仰上帝与国王。此时,读者对他们的态度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然而,残酷的社会现实也绝不是靠几个人就可以改变的,孩子的呼号,诗人的呐喊都只是过眼云烟,很快又会归于沉寂。正是这种无奈在读者内心产生了怜悯与恐惧所引发的情感净化效果,引起读者对工业革命时期广大的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读者心灵得到净化之后更加发现这首《扫烟囱孩子》反映出那个时代所蕴含的悲剧意蕴。

参考文献

[1]胡家峦著.英美诗歌名篇详注》,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2]亚里士多德著,陈中梅译.《诗学》。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3]叔本华著,石冲白译.《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4]黑格尔著,朱光潜译.《美学》(第三卷下册).北京:商务印书馆,1976

[5]邱紫华著,《思辨的美学和自由的艺术》.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