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爱敢恨似雷雨

敢爱敢恨似雷雨

王庆伟

———《雷雨》蘩漪的形象分析

王庆伟

（山东曲阜273100）

曹禺的四幕悲剧《雷雨》是一部可以“放在巴黎最漂亮的舞台上演出的近代剧”，无论过去和现在，都以其惊人的艺术生命力活跃在中国舞台上。这是个表现“最残酷的爱”和“最不忍的恨”的文学剧本。剧中刻划了一系列栩栩如生的悲剧人物形象，特别是蘩漪写得更为出色。

蘩漪是出生于“五四”以后的女性，她的思想意识受到了“五四”新思潮的激荡，有着追求自由爱情的要求。命运的安排，她来到的“周家是一口严酷的井”，家庭生活单调，环境寂寞，丈夫专横冷酷。蘩漪生活了十八年的周家的阶级属性对她的性格亦有很大影响。周家是一个典型的封建性的资产阶级家庭，有明显的封闭性和凝固性。周朴园作为封建式的家长，他的生活、思想、道德观念和家庭观念，无不带有非常浓厚的封建色彩，他的家庭有着封闭的旧家庭的显著特点，他在家中是“天然尊长”，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他扼制一切有生气的东西。在这个家里，受害最深的是蘩漪。周家对蘩漪来说，无异于一个不透气的“铁屋子”。这对她的个性解放是一个极大地限制。同时也使她的反抗形式明显地有别于西方资产阶级女性。西方资产阶级的女性虽然也没有政治地位，但是在个人生活上却有一定的自由，而蘩漪却没有任何社交的自由，她根本就没有从周朴园那里得到什么爱情，她深深地窒息于生活的压抑，似乎周冲才是她活着的唯一理由。她完全是周朴园的附属品。虽然在物质上应有尽有、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资产阶级太太的生活，但在精神上却贫困如洗。周朴园的凶横以及蘩漪自身的地位，都使她再也难跨出周家大门一步。这使得她只能把自己的追求局限在家庭里，正在她受内心空虚的折磨时，周萍，这个她丈夫前妻的儿子，将她已经熄灭的青春的火焰重又点燃。她按照自己的性格，竟将她的名誉和生命统统交给了周萍，使她一步步走向悲剧的结局。另一方面，剧作进一步表现了她被周萍抛弃的悲剧。

蘩漪具有强烈的反抗精神，但她却不是一个有开创性的能力和思想的人。

周家作为一个束缚人、压迫人的笼子，是蘩漪反抗的对象，但长期的大家庭生活在她身上留下了极为深刻的烙印，作为周家的叛逆者，她的反抗行为是畸形的、病态的。

蘩漪的反抗性，主要表现在对周朴园的反叛上，这贯穿在她在许多言行中，而且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激烈，最后终于完全撕破了周朴园的“尊严”，彻底破坏了周家的“秩序”，显示出她刀子“雷雨”般的性格。

蘩漪的“雷雨”般的性格在剧本的第一幕就有所透露。周朴园逼她喝药的场面，她那不可屈服的个性已初露倪端。这可以从她的语言中看出来。如“我不愿意喝这苦的东西”，“我不想喝”等等。她和周朴园的第二次冲突是周朴园催蘩漪去看病。这次蘩漪却是以挑战者的姿态出现的。第三次的冲突是蘩漪雨夜从鲁家归来遇到周朴园。这次蘩漪的反抗性更表现得淋漓尽致。第四次冲突是在剧尾。这次蘩漪更以一个审判者姿态，将周朴园叫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撕毁了他庄严的外衣，揭下了他的道德面具，让周公馆见不得人的黑暗暴露无遗。每次冲突之后，都使他们的关系发生变化。蘩漪对周朴园的反抗，也由消极到积极，越来越不可遏制。

在第二幕里当她发现周萍在悔恨自己的过去，并要以逃跑将她一个人抛在苦海里时，她就明确地周萍这样说：“不后悔，我向来做事没有后悔。”当她意识到周萍已经铁了心，决意抛弃她时，她才进行了疯狂的报复。

蘩漪的反抗在剧本里是随着她悲剧性格的发展而发展的。在第三幕中，当这个失望的女子走向雷雨交加的夜晚，当她看到自己的情人在雷雨之夜投向四凤的怀抱时，嫉恨与失望折磨着她的心灵，并使她失去了平静的理智，这种爱与恨的交织促使她要以报复来惩罚周萍。到最后一幕，她只剩下近乎绝望的乞求，是蘩漪从来没有过的，表现了她内心的极大痛苦。

但是，蘩漪毕竟是个乖戾的女人，当她得不到时，她仍要彻底毁灭它。她以破釜沉舟的决心于周朴园对她十八年的专制统作一次“困兽之斗”，她竟当着仆人、儿子、周公馆的每一个人高声地宣布她不是周冲的母亲，也不是周萍的继母，而是“见着周萍又活了的女人”，使周家复杂的血缘关系一下子真相大白。蘩漪也在爱与恨都燃尽之后，走到了她的末路，完成了她的悲剧。

由此可以看出，由于蘩漪兼有旧式女人和资产阶级女性双重因素，她所追求的个性解放、爱情自由，却要通过与周萍私奔的传统方式来达到；尽管她很大胆，勇敢地追求爱情自由，却想没想到要与骗她十八年，自己并不爱的周朴园表明决绝的意；她虽然把爱情视为生命的全部内容和生活最高理想，但是，哪怕以“闹鬼”的方式存在，她也可以在周公馆屈辱地生活，这说明她虽然受过一点新的教育，但在她身上仍带有浓厚的封建色彩。这使她无法摆脱家庭、社会的束缚，无法获得真正起码的个性解放。

蘩漪作为周家这座人间地狱的囚徒，她是被凌辱、被摧残、被遗弃的受害者，她的命运是值得同情的。但在她的思想性格，杂合着积极的和变态的因素，她是封建资产阶级和黑暗社造成的悲剧人物，因而具有较深刻的典型意义。可以说是她的不幸命运暴露了封建资产阶级家庭和当时社会的黑暗和罪恶，她的叛逆和挣扎则是对封建统治的有力冲击。同时也说明在利己主义的发条上产生的反抗力量毕竟是软弱的，不能持久的，通过追求个性自由产生的爱情，她并不是美丽的，所以她不可能使自己获得真正的幸福，她的悲剧亦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