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最真实的自己

做最真实的自己

叶婧婷

叶婧婷宜宾市第一中学

01

时针指向了凌晨1点，扬子江边的凉风夹带着一点点海的味道，轻轻地刮上来又静静地飘远。我不由地打了个冷颤，拉了拉衣领和袖口，R却若无其事。

“魔都就是魔都，它能让当初爱它的人变得不爱了。”R自顾自地喃喃自语。一边走，她的脚还一边在地上不规则地画着圈（说实话，我觉得她这样一点都不美，跟印象中的R差远了！），就像得了小儿麻痹症。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走了神居然没有搭理她。R许久没再说话。

“上海的夜景好漂亮啊！”我试着找点话题打破沉默的气氛，内心更期望R能给我讲一讲离别后发生的故事或者关于上海滩的传奇典故。但现在只有江水打在石滩上的声音，有点冷。R把双手搭在栏杆上，把头埋在手臂里。我不知道是因为她喝醉了，还是因为多年独自漂泊养成了沉默的习惯。反正我感觉到她哭了，在啜泣，连呼吸的声音也有一点颤。就像一只没人要的流浪小猫，深夜独自绻缩在受领盒里瑟瑟发抖。“你说错了，上海没有夜。”说着，她又翻过身来。双手背过，仰着看天空。“也没有星星。”我明显看见她两颊的泪痕。

02

R大我三岁，是我邻居，更像我姐姐，但我们又不是亲姐妹间的理所应当，我们独立而又亲密。

从我还在读幼儿园时就有人找我给她递情书，那时候我为了一颗棒棒糖就能把R的行踪卖给别人。听起来有点早熟，但那些男生也不会怎么样，只是和她打个招呼，或者偷偷跟在身后。所以我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成人之美是一种高尚的情操――何况自己还有回报。

她漂亮，这是公认的，只有她自己会抵赖。但我发现每次我说“你真漂亮”的时候她都会笑，嘴角只是微微上扬，不会轻易被察觉。我知道她会为她的美丽感到骄傲――或许从小我就知道人的交往一直都是在相互满足对方的虚荣心。

后来她去了上海，凭借着她的舞蹈和美丽，去了大都市。我知道她不会再回到这里，永远不会。

03

她的离开，我并没有感到很不舍，甚至没有不习惯那一块因为她的离去而变得绿油油的草坪――她总在那儿跳舞，脚步所指几乎寸草不生。很扯淡吧？小说、电视里的情节，但这是真的。我们经常躺在那光秃秃的草坪上，聊天、打闹，很多时候就只是躺着。“你最想在哪个城市生活啊？”“嗯……上海吧。”“哦。”……那时候生活很轻，很轻，甚至连微风都可以带着人生翩翩起舞。所以一切早都是说好的，没有离别……

04

我的生活一点都没有受影响。偶尔听街坊邻居说起的无非是“都说女孩子家跑那么远做什么呀？”“听说没进舞蹈团呢。”“唉，跳舞又不能当饭吃。”“还被男朋友甩了呢。”“这多正常，谁会要个摆件呐。”“……”我听到的都是说她不好的，再没听见有人说她漂亮了。有的家长还拿R当反例教育孩子，连她的妈妈都不再向谁多提起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闺女，就算是有人无意间问起时那温度是直降啊，像是突然从非洲被扔到了北极。都是段字残章，但那是我的老朋友。

05

我也不知道她从哪打听到我的QQ号，她加了我好友后发了一个号码（挺神秘，要求我不对任何人说）。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了过去，居然通了。

“喂……喂，是R吗？”其实有那么个瞬间我觉得是骗人的号码，倒是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惊喜――毕竟，她还记得我，而且是一如既往的信任。

“嗯，是我。”对方的声音轻得像棉絮，就像之前说的，话语就像人生，可以被微风带走。

印象中那次电话，似乎我叽叽咕咕说了半天，她极少言语，更多的是停顿和沉默，或者是语无伦次，但也不想挂电话……过了许久，她说∶“我想你了。”然后对方挂了电话，剩我云里雾里，居然感觉眼泪在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隐隐约约的我感觉到了一点，她过得不好，或许更糟……于是我决定去看看R。

06

浦东机场的人很多，但我一眼就看到了她。没有寒暄，没有拥抱，没有互诉衷肠，几句简单的问候就上了的士……也不知道是以为彼此分别太久变得不再熟悉还是小说里写的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无从说起……

饭桌上她也只问了她妈妈的身体状况，说很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然后一个人喝酒，喝了好几罐百威，而我喝王老吉陪她。并没有吃太久，但晚饭后已经天黑了。

“走，我带你去外滩看夜景。”R带着醉意，但又十分清醒的样子。我怔怔地坐着，不知所措。可她却笑起来，“这么几年了，反应还是这么慢啊！”

……

……

终于，R明白了我的想法。漫步在江边，一路上她不停地说着，说着她初来时的梦想，如何的努力，怎么会喜欢上一个那么差劲的男人……于是，我了解现在的R。

07

浑黄的江水在路灯的映衬下向岸边涌来，像孤独，一个小女人漂泊在一个人潮汹涌的城市的孤独……黯然，忧伤。

“日子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圆满，自己好像也并不是很懂生活。但我一直觉得∶笑要大方地笑，哭要躲起来哭。这样比较迷人。”R走在桥的前面，我们的影子有一部分叠在一起。但她更像一个勇士，朝着前面的黑暗大步向前。

时针指向了1点……

“好了，我们回去吧，我好累。”我看见她的眼睛就像桃仁一样，真的很疲惫，没有修饰。……

“嘿，你还能看见我啊！真神奇。”我用手在她面前笔画着。“你还笑。”是的，我笑了，但她也笑了。

“谢谢你，还愿意听我说。在这儿根本不会有人浪费时间来听你的人生，我最他妈讨厌这点。”我想她真的只是累了，因为明天生活还要继续……

……

08

同样是浦东机场，不过这次是离别，熟悉得让人心碎的离别。

这一次，我们相互拥抱，互道珍重。因为都知道不知何时能够再见。

过安检时，R很大声地叫我，很大声很大声，语调同样有点颤：“如果你不能改变这个世界，做自己就好！”

我朝她挥手，大声回应：“一定！”我感觉到我的声音也有点颤。

一定！……

我知道：这一刻，我俩的泪水在流淌……

是的，当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就做最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