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务虚笔记》的“复调”现象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19-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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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务虚笔记》的“复调”现象

孙彦霞

(青岛大学,山东青岛266071)

摘要:《务虚笔记》是中国当代作家史铁生的长篇代表作。小说以“写作之夜”为线索,讲述了残疾人C、画家Z、女教师0、诗人L、医生F等人的人生遭际。与“独白小说”不同,《务虚笔记》不再单纯强化作品的某一种“声音”,而是使其各自表达自己的认知,整体上呈现出一种“多声部”现象;作者与人物之间也构成了一种平等的对话关系,使作者强烈的表达意图在主人公的自我探索中完成。这种“多声部”和“对话关系”的建立,体现出鲜明的“复调小说”的特征。

关键词:《务虚笔记》;多声部;对话关系;复调小说

“复调”一词本是音乐术语,指欧洲18世纪以前广泛运用的一种音乐题材。1929年,巴赫金在其著作《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问题》中,提出了“复调小说”的理论,指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主要贡献即在于他一反传统小说“独白式”的结构框架,创造出一种多声部的全面对话的“复调小说”。总的来说,“复调小说”的特征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1)对话性:即“多声部”的组合。巴赫金认为:“两个声音才是生活的基础,生存的基础。”[1]因此他借助哲学眼光,发现了他人的重要性,并与他人形成对话。(2)主体性:主人公有自我意识,独立而不依附于作者本人的意图。(3)未完成性:即此种对话不应该有结束,总在延伸至现实社会问题。本文主要通过小说情节内容及人物的安排组合来对《务虚笔记》中“复调”现象进行具体阐释和分析。

一、复调小说的“对话性”

“对话”是复调小说的哲学基础。在小说《务虚笔记》中,“对话关系”的形成,首先依赖于情节内容的结构方式。小说第一章先是从第一人称“我”的角度奠定了“写作之夜”探索真实与自我的总体基调,又将小说虚构的特征肆意放大,从而形成一种依赖虚构探索真实的经典悖论。紧接着,叙述者切换到第三人称的全知视角,“带领”小说的主要人物一一登场。由此,小说摆脱了作者统领全局的形式,使故事情节呈平行式发展,且人物情节与叙述方式相配合,叙述者在每一章的结束自然向读者“预告”下一章的主要人物,使各章节各自独立又彼此串联。

其次,各主要人物之间成对立/组合的形式出现。如残疾人C与妻子X的爱情曾因为C的残疾遭遇重重阻碍,因此在小说中,C的迷茫、困惑、纠结、矛盾等等情绪与妻子X直接相关,使C与X达成组合的对话关系;而C与叙述者“我”之间——即人物与叙述者之间——都曾为残疾而承受苦痛,医生F与诗人L之间——既人物与人物之间——对待爱情和生活的不同认识,则构成了或平行或对立的“对话关系”。这种人物结构既保证了小说中人物对话的相对独立性,也使得这些价值平等的人物和他们各自的意识世界在小说中得到统一的表达。

二、复调小说的“主体性”

作为史铁生的长篇代表作,《务虚笔记》被广泛地解读为“半自传式”小说,这在极大程度上说明了作品对作者思想意识的成功表达。有研究者指出,抒情艺术家总是借作品“倾泻他的亲身感受的火热的河流”[2],这是创作行为发生的基本因素。例如小说第十四章《昨天》中,作者借叙述者的身份说“我不可能走进他们的心魂,是他们铺开了我的心路......我试图在理解他们,那时他们就更不是真确的他们,而是我真确的思想。”[3]这句话表明了人物与作者的密切关系,作者在“写作之夜”构设的小说人物,实际上表达的作者“真确的思想,”这就印证了创作发生的第一动因。第二个重要因素在于当作者向读者表达自我信念时,总是“渴望感染他们,说服和打动他们。”[4]如小说最后,作者发出疑问:“我又在哪儿呢?”这是作者对自我最深的困惑。随后小说人物F给予了作者答案,“是差别推动了欲望,是欲望不息地去寻找平等,这样上帝就造就了一个永动的轮回,或者,这永动的轮回就使‘我’诞生”[5]。小说正是在这样的叙述之中,彰显出明显的“主体性”特征。

所谓“主体性”,体现为“小说人物对自己和对世界的议论,与作家的议论有同等价值。”[6]作者既没有把小说变成倾泻自我意识的“树洞”,也没有把作品中的人物打造成“传声筒”,而是把人物的思想意识作为描写的主要对象,使其各自拥有独立意识,在作品中可以自由地表达观点,探索现实和自我。例如诗人L在于爱人分开之后,有一段漫长的寻找爱人——实际上是在寻找自我的旅程。在这里,如果说诗人对于自然欲望产生的困惑还属于人所共有的情感,那么诗人在去串联的火车上与陌生女人的“偶遇”,穷极一生寻找的“挚爱”,以及面对性与爱情的犹疑、困惑,则都写满了诗人独特的灵魂。

三、复调小说的“未完成性”

由于作者并不对人物进行“独白式”论断,而是使其进行自主表达、平等交流,小说便得以在“价值判断和故事情节上保持双重的未完成性。”[7]如F医生与画家Z在画家Z的妻子教师O自杀时进行的“对话”。F医生的专业素养让他足够判断出女教师O“赴死之心由来已久”[8],然后医生发出了对死亡、灵魂归处的疑惑,尽管他是医生,却始终无从得知“何为死”以及死是否与爱相同,“不知在哪儿但必定有其答案。”[9]此时的画家表达困惑的方式则完全不同,他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画家与医生一样,就此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且困惑无从解决。这也是小说首先引出并贯穿始终的问题——“何为死以及死是否与爱相关(或相同)”。

在故事情节安排上,小说的“未完成性”直接从抽象的价值判断延伸至现实问题。小说在平行置列的故事中,展现的是社会横剖面。例如残疾人C与恋人X在登记处遭登记员“控制不住”地问如何传宗接代;WR因为成分问题被取消了入学资格后,开始想尽办法涉足官位,却逃不出“权力之域,权力鞭长莫及”的人生;女导演N一家为了不牵连医生F而远走,N的父亲又因为“成分”不好被抓,归来后整日用看不懂的符码疯魔写作......这些现实状况已然成为过去,却又切实留下了永远也抹不去的伤害。即便是作者本人在小说最后,也还是借画家笔下那象征着对死亡和爱情以及平等之困惑的“白色羽毛”来表征着自己一如往常的困惑——“那些羽毛之后又去了哪儿”。

参考文献

[1]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诸问题[M].苏维埃俄罗斯出版社.1979年.第294页.

[2]张杰.复调小说的作者意识与对话关系——也谈巴赫金的复调理论.外国文学评论.1989年.第37~44页.

[3]史铁生.史铁生作品全编[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年.第303页.

[4]卢那查尔斯基.卢那查尔斯基论文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第213页.

[5]史铁生.史铁生作品全编[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年.第529页.

[6]钱中文.“复调小说”及其理论问题[J].文艺理论研究.1983年.第27~36页.

[7]俞超,张素玫.复调小说主人公独立性问题试析[J].文艺理论研究.2005年第4期.115~120页.

[8]史铁生.史铁生作品全编[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年.第22页.

[9]史铁生.史铁生作品全编[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年.第23页.

作者简介:孙彦霞(1994-),女,山东聊城人,青岛大学研二在读,2017级文学院,研究方向为文艺学(文艺美学与审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