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女性主义视域下的《欲望号街车》

生态女性主义视域下的《欲望号街车》

李宝珠

李宝珠

（淮北师范大学，安徽淮北235000）

[摘要]田纳西•威廉斯的《欲望号街车》是美国戏剧史上的经典巨作。作家通过剧情的发展体现了父权制社会里男性的霸权、女性的悲剧、女性争取平等的意识以及对自然地认同。以生态女性主义的视角解读这部美国经典戏剧，将会揭示该剧对人们关注女性命运以及反思两性关系的深刻影响。

[关键词]欲望号街车生态女性主义女性自然

[作者简介]李宝珠（1981-），女，安徽淮北人，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外国语文学，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中图分类号]J8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39-8041（2013）06-0023-03

田纳西•威廉斯（1911-1983）是二十世纪美国著名剧作家。田纳西•威廉斯出生在密西西比州的哥伦布市，原名托马斯•拉尼尔•威廉斯三世（ThomasLanierWilliamsIII）。以南方一个州的名字“田纳西”作为自己的笔名，不仅为威廉斯的戏剧创作事业开创了新篇章，而且表达了他对南方生态文明的眷恋。田纳西•威廉斯的代表作《欲望号街车》（AStreetcarNamedDesire）1947年在美国戏剧舞台的公演大获成功，连续上演855场，为威廉斯赢得了美国戏剧界的最高奖——纽约剧评奖、唐纳德森奖和普利策奖。《欲望号街车》的成功也引起了学术界的极大关注，国内外学者对该剧的艺术创作手法、社会意义、女性主义、戏剧主题、南方文化等进行了细致深入的研究，研究成功颇丰。

1974年，法国女性主义学者弗朗索瓦•德奥博纳在《女性主义或者死去》一书首次提出“生态女性主义”（ecofeminisme）的概念，旨在揭示女性问题和生态问题的内在联系，呼吁女性主义者为保护全球生态的生存而发起一场运动。“生态女性主义被西方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是女性主义运动的第三次浪潮，已成为女性主义理论中最有活力的派别之一”。[1]p5生态女性主义不是生态主义和女性主义的简单相加，是对二者的批判继承。生态女性主义是一个难以界定的术语，至今没有统一的定义。本文将以此为题，通过对剧中男性统治、女性人物命运及两性关系的探讨深入发掘其中蕴含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揭示《欲望号街车》对人们关注女性命运以及反思两性关系的深刻影响。

一、男性的统治

《欲望号街车》中的美国南方社会正由传统的种植园经济向新兴的工业经济过渡。而无论是传统的种植园经济还是新兴的工业经济，男性都是绝对的统治者，他们统治着经济社会同时也统治着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的女性。在这样的父权制社会里，女性没有独立的经济收入，婚前由父亲为其提供生活来源，婚后则完全依赖丈夫。因此，女性的生存必须依赖男性，必须以男性为中心。美国生态女性主义哲学家卡伦•沃伦指出生态女性主义“认同的观点是‘父权制的压迫下概念框架’是造成自然歧视和性别歧视的根本原因。”[1]p71父权制理念不仅造成了对女性的压迫，也导致对自然的破坏。

首先，“生态女性主义认为传统的男性中心的理论包含对女性的剥削和压迫，都反映在于环境相关的父权制的实践和话语中。”[1]p8《欲望号街车》中女主角布兰奇显然是生活在男权中心主义统治下的父权制社会。布兰奇出生在旧南方贵族家庭，接受了南方淑女教育。在她的意识里，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南方淑女无论是学习文学，还是保持美貌和优雅，都是为了取悦男性，甚至要懂得一点如何在男人面前卖弄风骚。女性不仅需要满足男性的保护欲，还需要维护男性的尊严，依附于男性。布兰奇认为自己是“一个有修养的女子，有教养和才华的女子”，[2]p126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无限丰富男人的生活”，[2]p126她愿意把这一切奉献给男人。

其次，生态女性主义认为父权制社会里男性是统治者，女性被剥夺了与自然接触，进行劳动的机会。因此，女性只能是男性的依附者，遭受着男性的歧视和压迫。而剧中斯坦利的种种行为无不体现了男性对女性的剥削和压迫。斯坦利的胜利体现了父权制社会里男性的绝对统治地位。剧中，妹夫斯坦利显然是这个社会里的统治者，权利的掌控者。即使在妻子怀孕期间，他也会拳脚相加，施以暴力。但是史黛拉对斯坦利的粗鲁和暴力并没有反抗，在姐姐面前反而为丈夫辩护，“你昨天晚上见到的是他最表现最糟糕的一次。”[2]p69甚至当斯坦利离开几天后回来时，她会“趴在他的腿上哭。”对斯坦利的完全依赖也是父权制社会中女性经济不能够独立的必然结果。生态女性主义认为“正是男性的统治才导致了女性的从属地位。”[3]p172男性的话语霸权使得女性的观点和感受完全被忽视，于是史黛拉保持沉默，这是女性在父权社会的失语。

生态女性主义认为随着资本主义的扩张，女性所擅长的领域如纺织、烤制食品逐步被工业生产所取代，她们被认为是无法带来更多剩余价值的、不适合充当资本家劳动力的角色，男性劳动力则是资本家的宠儿。剧中斯坦利就职于一个工厂，有固定的收入和不错的升职前景。而剧中所有女性都没有自己的工作，没有自己的经济收入。在斯坦利看来，妻子史黛拉只能在家里做家务，她的第一责任是生育孩子。斯坦利也不会定期给她零用钱，十美元作为补偿足以使她原谅丈夫的暴行。布兰奇对米奇说因为自己没有积蓄而不得不寄人篱下，“容忍妹妹的丈夫”。[3]p93姐妹俩因为没有自己的经济收入而被斯坦利统治、欺压。

第三，斯坦利对布兰奇的侮辱、驱逐、揭发和强奸体现了父权制社会里男性对女性的歧视和压迫。在布兰奇的生日当天，斯坦利以离开新奥尔良的车票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布兰奇，直接要把布兰奇从他的领域赶走。这对无家可归的布兰奇来说是莫大的侮辱。在斯坦利的眼中，女性是他们的附属品，是体现男权的工具。斯坦利不仅要完全控制史黛拉，还要彻底击垮布兰奇。生日当晚，布兰奇等待着米奇的到来，而她不知道米奇不会来赴约，更不会如约娶她。因为一直仇视布兰奇的斯坦利打听到了布兰奇放荡的过去，并以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好友受骗为理由向米奇揭发了布兰奇。正如斯坦利所料，米奇与布兰奇的分手并企图侮辱布兰奇，说她“不够干净”。他们对女性实施暴力，甚至强奸，但却要求女性保持纯洁，绝不能容忍女性的放纵。甚至像米奇这个性格懦弱的男人都敢说出侮辱布兰奇的话，并对布兰奇提出“要得到整个夏天都没有得到的东西。”[3]p120更为甚者，斯坦利对女性的粗鲁和暴行并没有受到谴责，甚至没有人相信他强奸了布兰奇。斯坦利肆无忌惮地践踏女性的尊严，藐视女性的家庭和社会地位，因为斯坦利是这个社会的统治者，正如他剧中所说每个男人都是“王者”。

第四，生态女性主义认为男性的话语霸权导致女性的失语，布兰奇的疯癫体现了男权社会中女性的失语。第一次出场，斯坦利就高声呼喊自己的妻子。斯坦利多次对史黛拉和布兰奇大声喊叫、甚至责骂。他不允许女性挑战他的霸权地位，于是以大声吼叫震慑女性，话语中多次强调自己的王者地位，体现了男性的话语霸权。史黛拉在医院待产之夜，斯坦利对布兰奇的压迫达到了最高潮。斯坦利步步逼近，用语言刺激布兰奇。在一番激烈的争吵之后，他最终穿着自己结婚时的睡衣在这个“大日子”强奸了布兰奇。然而，无一人相信布兰奇的话，把她的话当做疯话。尽管妹妹不忍心看到姐姐被送到疯人院，但是因为只有斯坦利才能为自己和孩子提供生活来源，她最终选择了相信自己的丈夫。妹妹对丈夫无耻行为保持沉默，这是女性在父权制社会无奈的选择。布兰奇因此变得疯疯癫癫，整日幻想着与旧情人约会乘游艇在大海上游玩。在那个年代的美国，人们惯于用“精神病院”象征女人的非理性，并视之为女性的自然归宿。无论是史黛拉的选择还是布兰奇的疯癫都是女性在男性霸权下的失语，是男性压迫的最终结果。她们无法在男性统治的社会里表达自我，也无法使人们相信她们的话。于是，她们或者保持沉默，或者变得疯癫。

二、生态女性主义思想的萌芽

在父权制社会里的女性并非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被男性掌控，她们也试图反抗，已经有了生态女性主义思想的萌芽。《欲望号街车》中布兰奇对美好婚姻的追求以及争取独立生活的努力无论是在意识上还是在行动上都已经有了生态女性主义的意识。

首先，生态女性主义主张相互依赖的模式取代以往的等级制及性别歧视。布兰奇追求婚姻中的两性精神平等，反对男性对女性的压制。斯坦利对史黛拉经常吵骂甚至暴力相向，这体现了男性对女性的歧视和婚姻中男性和女性的不平等关系。布兰奇认为婚姻中的幸福是双方相互给予的，而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欺辱和压迫。她常常提醒史黛拉不要忘记自己的贵族身份，其实是提醒史黛拉一定要努力争取在婚姻中得到男性的尊重、获得与男性的精神平等。在史黛拉遭受家暴之后，布兰奇极力劝说她离开丈夫，并想要寻求绅士的帮助。在布兰奇看来，婚姻中两性应该是平等的，男性对女性的欺压是不可容忍的。对待自己的婚姻，布兰奇认为自己应该与一位绅士交往。选择与米奇交往也是因为在斯坦利的朋友中只有米奇稍有绅士风度。除此之外，布兰奇多次幻想着得到“陌生人的仁慈”，其实是希望在两性关系中女性能够得到男性的尊重。

其次，布兰奇努力争取经济独立，争取与男性平等的经济地位。剧中布兰奇虽深受男权中心论的影响，但在失去“美丽庄园”之后，布兰奇再也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她必须独立生活，为自己挣得生活费，争取经济独立。布兰奇意识到自己必须走出家门，寻找工作。于是，她在一所中学寻得一份英语教师的工作，使自己有了经济上的保障。她接受的文化教育使她足以胜任这份工作。在种植园经济盛行时期，种植园主家的女性是无需工作的，她们依赖父亲或丈夫的经济收入而生活。然而，随着工业经济对种植园经济的取代，她们失去了种植园，失去了一切经济来源。对于布兰奇来说，情况则更加糟糕。她不仅失去庄园，而且失去了年轻的丈夫。此时的布兰奇并没有试图依赖他人，而是勇敢地选择了工作。虽然微薄的收入仅够维持生活，但这对当时没落南方贵族家的女性来说是难能可贵的，是布兰奇争取经济独立的勇敢尝试，也是争取与男性平等的勇敢尝试。

布兰奇的生态主义思想萌芽促使她不断追求纯洁、美好的爱情，渴望两性关系的平等和谐。在工业经济初期，她已经意识到社会在变革，必须通过工作为自己寻求生活保障。

三、生态女性主义思想的显现

首先，生态女性主义认为女性和自然是和谐统一的，“自然能够安抚和推动她们的情感，她们对自然有天然的认同感”。[4]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和对自然的压迫是统一的，女性对自然的认同是父权社会男权压迫的必然结果。失去种植园和庄园后，布兰奇似乎失去了和土地、自然的一切联系。但是，对自然的向往驱使布兰奇勇敢地开始新的旅程，她带上行囊来到新兴工业城市新奥尔良。这是一个工业逐步取代农业的城市，是父权制社会里男权对自然的胜利之地。然而，在这个城市见不到自然之美，只能看到工业文明带来的收音机、霓虹灯、街车、保龄球俱乐部等完全不属于自然的事物。这里并不是“天堂福地”，布兰奇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生活，却成了斯坦利想要征服的另一个对象。斯坦利所代表的工业文明不仅要征服自然，还要征服女性。斯坦利的征服欲使得布兰奇在新奥尔良受尽排挤和侮辱，被男友米奇抛弃，后来被斯坦利强奸。斯坦利对女性的仇视和报复导致布兰奇的精神世界几乎崩溃。在对布兰奇的征服战争中，斯坦利的恶意攻击使布兰奇已千疮百孔。

然而，自然能够抚慰女性受伤的心灵，只有自然才能给布兰奇以安慰。于是她在绝望中继续幻想能够得到旧情人的邀请，去加勒比海游玩。她给情人写信、打电话、发电报，希望旧情人能够来接她。疯颠的布兰奇要被送到精神病院，但是人们却告诉她是旧情人要来邀请她去海上游玩。此时的布兰奇对妹妹说，“我能闻到海的味道。我将在大海上度过余生。当我死的时候，我要死在大海上，……我要埋葬于大海……”。[2]p136在场的女性不忍心击破布兰奇的幻想，因为只有畅游大海的幻想能够满足布兰奇想要重回自然的愿望，一直抚慰着布兰奇的情感。布兰奇将大海作为自己的精神庇护，支撑着她在残酷的现实中生存下来。她认为自己人生的完美结局就是和大海融为一体，这体现了女性对自然的天然认同感。

其次，生态女性主义反对男性对女性的歧视和统治。布兰奇多次反抗男性的统治。布兰奇的出现，威胁到斯坦利原本稳定的家庭地位。因为失去了“美丽庄园”，斯坦利认为自己遭受了经济损失。布兰奇甚至于斯坦利的朋友交往，影响到男人们的游戏。于是，斯坦利对布兰奇充满了敌意，并意欲征服布兰奇，巩固自己的地位。在于米奇的交谈中布兰奇说，“他一定告诉过你他有多恨我”。[3]p93此外，布兰奇清楚地知道斯坦利想要征服她的欲望，她告诉米奇，“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就想到他一定会杀了我，他会置我于死地”。[3]p93然而，布兰奇并不是坐以待毙，而是开始了反抗。

在看似和谐的婚姻中，斯坦利把妻子看作是自己的附属物，是他满足欲望的工具和生育机器。斯坦利总是高高在上，完全不理会妻子的感受。因此，布兰奇多次劝说妹妹离开斯坦利。原本温顺听话的史黛拉，因为受布兰奇的影响而敢于维护姐姐，顶撞斯坦利，并指使斯坦利收拾自己的餐具。虽然她的反抗最终被斯坦利以暴力镇压，但是仍给斯坦利以精神压力，使他不得不想办法哄劝自己的妻子。

第三，生态女性主义同情边缘化的弱势群体，关注同性恋歧视问题。同性恋一直以来是社会避讳的话题，同性恋者一直被边缘化，受到社会歧视。《欲望号街车》中从未出现在舞台上的艾伦是一位同性恋者，他的生命早早结束无疑是社会对同性恋的歧视所造成的。

剧中艾伦是位年轻的诗人，他具备了布兰奇所钟爱的英俊形象和浪漫的气质。布兰奇很快坠入爱河并与艾伦走入婚姻殿堂。但是婚后布兰奇无意中发现丈夫是同性恋，这对于在南方清教主义熏陶下长大的布兰奇来说是无法接受的。而生态女性主义认为同性恋是自然的选择，歧视同性恋是男性对自然统治的排他行为。由于对社会排斥的恐惧，艾伦选择和年轻可爱的布兰奇结婚，以此掩饰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同样也是出于对社会排斥的恐惧，艾伦最终以自杀结束了自己的年轻生命。亲眼看到丈夫倒在枪声下，布兰奇伤心欲绝。

然而，艾伦并未在布兰奇的生活中消失。布兰奇内心无法原谅自己，当波尔卡音乐响起，布兰奇总是痛苦万分。为填补心灵的空虚，布兰奇在陌生人那里寻求安慰，过了一段放荡无稽的生活，结果落得声名狼藉。生态女性主义反对歧视同性恋，布兰奇的痛苦正是同性恋者对社会歧视的控诉。

四、结语

生态女性主义认为男性应该尊重女性和自然，主张两性及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欲望号街车》中布兰奇的悲剧深刻揭露了父权制社会男性对女性的统治和压迫。生态女性主义思想在随着剧情的展开而自然体现。布兰奇对男女平等以及相互依赖的婚姻关系的追求对女性反对性别歧视、寻求两性关系的平等有着重要启示作用。布兰奇对大海的向往提醒读者思考女性对自然的认同感源于男性对女性和自然的压迫。布兰奇的悲剧提醒社会要尊重女性，反对性别歧视以及边缘群体的歧视。

主要参考文献：

1.吴琳.美国生态女性主义批评理论与实践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

2.WilliamsTennessee,AStreetcarNamedDesire[M].NewYork:NewAmericanLibrary,1947.

3.[英]布莱恩•巴克斯特著,曾建平译.生态主义导论[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

4.李玮.生态女性主义视域下的--傲慢与偏见[J].时代文学,2011(4)下半月:128-129.

（责任编辑：常山客）

（基金项目：

1、本文系安徽省高校省级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田纳西•威廉斯戏剧中的同性恋研究”，项目编号SK2013B450。

2、本文系安徽省高校人文社科研究项目专项重点＂多模态语篇图文符号协同表意研究＂。（sk2013a154)）

AStreetcarNamedDesirefromEcologicalFeminismPerspective

LiBaozhu

Abstract:AStreetcarNamedDesirebyTennesseeWilliamsisaclassicmasterpieceinthehistoryofAmericandrama.Theauthordisplaysthepatriarchalhegemonyofpatriarchalsociety,thetragedyoffemales,female’sequalityconsciousness,andthenaturalidentity.Interpretingthisplayfromecologicalfeminismperspective,thepaperrevealstheplaysinfluenceonpeople’sconcerningaboutfemale’sfateandreflectingupontherelationshipbetweenmaleandfemale.

Keywords:AStreetcarNamedDesire;ecologicalfeminism;female;na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