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波依斯的黑人女性书写与黑人文化观照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13-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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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波依斯的黑人女性书写与黑人文化观照

张静静

张静静

(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浙江杭州310058)

摘要:威.艾.伯.杜波依斯是杰出的美国黑人领袖,他在经典之作《黑人的灵魂》中,提出“双重意识”与“帷幕”的概念,犀利深刻地道出了美国黑人长期以来的尴尬身份。作为黑人男性精英,杜波依斯却不曾忽视妇女问题,他尤其重视黑人女性的境况。除了积极参与美国妇女组织的活动外,他的长篇小说塑造了多个具有独立个性的黑人女性形象,并撰写多篇散文,歌颂黑人女性宽容,坚毅等神圣而美好的品质。通过分析杜波依斯创作中黑人女性形象可以发现,杜波依斯通过颂扬黑人女性的“母性”来宣扬黑人民族的真善美以及非洲文明的厚重。

关键词:黑人女性;母性;宗教;黑人文化

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6035(2013)07-0000-02

杜波依斯作为杰出的美国黑人学者,在二十世纪世界文学,社会,历史和政治思想等方面上都占有特殊的地位。他与布克华盛顿在黑人教育与政治权利方面的思想之争一直以来启迪着黑人群体;作为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的创始人之一及《危机》的主编,他一直用笔杆子使自己站在黑人民权运动的前线;作为泛非大会的发起者和泛非主义精神的传播者,他成为后殖民语境的中心人物之一;作为成功编写多部黑人历史与社会巨著的作者,他从历史与社会的深度与广度将种族问题呈现,一句“二十世纪的问题是种族歧视下的肤色界线问题”[8]p13直到今天依然如雷贯耳;在哈莱姆文艺复兴运动中,他与诸多黑人学者一起,用自己的影响力使这场文学运动至今依然备受关注;而其最著名的作品《黑人的灵魂》,涵盖了社会,政治,经济,宗教,历史,教育,心理,音乐,小说各方面内容,无论是文体,语言还是思想内容都得到各领域学者的关注。

当其同时代的作家,阿兰•洛克,詹姆斯•约翰逊等大多关注美国黑人男性作为种族领袖在社会,经济,教育等方面的权利时,杜波依斯没有忽视黑人妇女所遭受的艰难困苦。杜波依斯认为二十世纪仅次于肤色界限问题的就是妇女地位的提升[2]p181。他认为,二十一世纪的意义就在解放每一个受到奴役的灵魂个体,而被奴役时间最长久,甚至现在仍然在奴役中的就是妇女的灵魂[10]p298。他对美国黑人妇女普遍怀着一种同情,崇敬,和鼓励的情绪。他曾经撰写数篇著名散文,颂扬黑人女性,为她们争取平等与自由,如Theblackmother(1912),TheBurdenofBlackWomen(1914),Womansuffrage(1915)。1920年8月,美国妇女获得了投票的权利。正是这年,杜波依斯发表了女权主义宣言式的散文《妇女的诅咒》(TheDamnationofWomen)在这篇文章中,他描述了黑人妇女的悲惨处境,也肯定颂扬了黑人妇女为美国社会所做出的贡献。通过对四名黑人妇女的情况的概述,杜波依斯展示其对所有妇女所处境遇的关切和同情。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其创作的3部长篇小说(其中一部为三部曲)中黑人女性都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她们都有着各自的特质,大多展现出积极,独立的性格,并且对故事中的男主人公或者是黑人群体起着引导性作用。

在杜波依斯的长篇小说中,黑人女性形象特别突出。杜波依斯1911年出版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探索银羊毛》,讲述了女主人公黑人女孩佐拉和男主人公布莱斯之间简单美好的爱情的故事。这部小说也是美国非裔文学史上第一次以纯黑人女性作为主角的小说。

主人公佐拉“她黝黑,轻盈,高挑,苗条”。[9]p8佐拉的母亲是一个黑人异教巫师。她们住在黑色沼泽地上的一个黑色小屋,周围的树木和水流都是黑色的。杜波依斯将佐拉置身于黑色包围的世界,但却在文章的一开始通过男主人公布莱斯的眼睛赞颂了黑色佐拉的迷人的舞姿和肌肤——“火红的光亮映在她古铜色的脸颊上,如此温暖,肌肤如天鹅绒般细腻,她午夜般黑亮的双眸闪闪发光,紫红的双唇微微张着,半露的胸脯在喘息,一切音乐都停止了”[9]p8。佐拉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乡村黑人女孩,无知,天真,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但杜波依斯并没有一直让女主角陷于迷茫与无知,相反,她接受了教育,还走出了沼泽地来到纽约。在她当范德普太太女佣的期间,通过大量的阅读和交流,她便成了一个具有独立思想,也善于表达的女性。而同时,她毅然深爱着布莱斯,并默默用自己的方式支持并帮助他。而听到布莱斯的订婚消息后,她伤心欲绝,来到了教堂,在那里,她听到了改变自己人生的一次布道。“其他人过的好才是真的好;要为他人而工作,不要为了个人的救赎,而是要为了全人类的救赎。”[9]p226这样箴言式的觉悟通过女主人公展示给读者,充分现实了作者对黑人女性寄予的厚望。于是,佐拉毅然回到了她的人民中间,作为“十分之一有才能的人”,她开始为她的黑人群体而工作。最后,布莱斯从北方回到她的身边,佐拉带着他参观了自己的小房间,那里放满了各种杂志和书,她此时的阅读已经超过了布莱斯。她辛勤培育的棉花也迎来了丰收。

在第二部长篇小说《黑公主》中,杜波依斯勾勒出两位伟大的母亲形象——主人公马修的爱人黑公主和母亲。黑公主外表美丽绝伦,内心高贵圣洁,她渴望建立一个公平对待黄种人,黑种人和棕色种人的世界,她渴望救助千千万万在苦海中挣扎的人们,当她遭遇挫折,忍受折磨,她来到了马修母亲在弗吉尼亚乡村的家,马修母亲“大大的,深深的眼睛里有一种可以唤回失落灵魂的力量,并给他们以慰藉的温柔和理解的光芒”。印度公主在弗吉尼亚获得重生,重新燃起了对理想的憧憬和斗志,在小说的最后,她也升华为一位伟大的母亲,生下了她与马修的孩子。她的孩子在杜波依斯看来是黑人民族的希望,是弥赛亚式的救世主。

马修的母亲所占篇幅很少,但是却让人感到她身上所具有的坚韧,宽容,善良与智慧。她的伟大透过印度公主之口表现出来,“你的妈妈叫凯莉,一个黑人,西瓦的妻子。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7]p231马修的母亲是苦难的象征。“她的胸部还有一道鞭痕,膝盖上有一块伤疤,一只手断了个指头。问问她是怎么来的,问问她是谁把我父亲投入监牢并杀害了他,她的其他孩子又是怎么死的。”[7]p294马修的母亲也是古老先知的象征。“我在为我亲爱的母亲读书,她像古代的牧师般宁静地坐在我身边。”[7]p298马修的母亲总是充满了力量,“我和妈妈在这里也有烦恼,但我们面对所有的问题并一一解决。我明白荣耀当归这个‘奴隶之母’。”[7]p298马修的母亲热切关怀种族未来,将希望给予后辈,“耶稣,接受这个孩子。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男人!我主耶稣,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位人民的领袖和上帝的孩子。”[7]p328

在杜波依斯晚年创作的黑色火焰三部曲中,蓓西大婶是一个受到广泛尊重的黑人妇女,甚至在白人中间她也享有很好的声誉。“这个高大,枯瘦,长着一对火热的眼睛的黑女人,看见了她就像发掘到了一个可以传授自己智慧的人才。谁不知道蓓西大婶呢,她是一个黑女巫,容貌森严,从不轻易开口,眼睛不露锋芒,然而能看透人心。”“她又是看护妇又是收生婆,又是相士又是先知,又是忏悔师可又是个大灾星。”而在黑奴解放后,蓓西大婶决心给解放了的黑奴做引路人。“无论是工作问题还是土地问题,家庭问题还是生活问题,她都给予指点。”[4]p28当自由银行倒闭,蓓西大婶告诉汤姆孟莎,“目前唯一的救星,就是上流白人。你应该去当议员,选白人贵族来管事。只有白人贵族和黑人工人,才能搭救卡罗莱纳。”[4]p31在蓓西大婶的鼓励下,汤姆去竞选议会议员,并且当选了。而在汤姆孟沙被私刑枪杀在自家门口那晚,正是他儿子出生的时刻。蓓西大婶淡定地照看着产妇,顺利接生下孩子,并将其父亲的鲜血点在这个初生的婴儿额头,并取名“曼努埃尔”,也即黑色的火焰。

曼努埃尔的妻子琴•杜比侬也是如此,她用自己的智慧和毅力支持着曼努埃尔的事业,忍受着劳苦和委屈。“在这漫长,沉闷的岁月中,没一个人比曼努埃尔•孟沙更清楚,琴•杜比侬对他,对学校,对黑种人做出了无法估价的贡献。她总是任劳任怨;甘愿默默无闻,不求表彰,但是事事都有预见。”[6]P179在必要的时候,她能深明大义,牺牲自我的利益。她在被怀疑叛国后,被学校辞退,甚至没有丝毫的退职金。最令他难过的是她对美国黑人社会不断进行研究的计划就此搁浅。[5]p311但是琴勇敢地去到亚特拉大的工厂辛勤奋斗,工作日的时候在工厂上班,下班后,周末和假日她会去到工厂的办事处工作,双重的工作使得她的体力和精神都大大消耗,甚至病倒一个月。

综观杜波依斯笔下具有代表性的女性形象,她们大都美丽贤惠,聪明能干,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上体现着强大的母性特质,同时宗教信仰又赋予她们能量去忍受苦难,心系未来,并对自己后代乃至黑人群体的未来都影响深刻。正如杜波依斯在《妇女的诅咒》中所言,黑人女性是教堂里的主要支柱,她们在家里也承担着传承基督教义的任务。从佐拉在教堂获得慰藉与顿悟,到马修的母亲牧师般的表情,到印度公主的虔诚,再到蓓西大婶先知般的智慧,杜波依斯总是愿意在黑人女性的身上体现出宗教的力量。杜波依斯在《妇女的诅咒》中将黑人母亲与古埃及的女神奈斯(Neith)和伊希斯(Isis)相比,她们是非洲宗教里的女神,分别被认为是万物之母和孩子的保护者。杜波依斯通过将黑人女性母亲化,神秘化,神圣化,从而将美国黑人女性其与非洲大地的宗教与文明联系起来,展示出非洲大地充满了原始生命力,有着苦难的历史和虔诚古老的宗教,用灿烂悠久的文明历史滋养新生的世界。

杜波依斯进一步指出:“亚洲大地是父亲,欧洲是早熟,以自我为中心,正努力前进的孩子,但是非洲则是大地母亲”[1]P954。他认为非洲大地给予世界的不仅仅是灿烂的文明,钢铁时代,哺育大地,动物驯化,特别重要的是非洲大陆给了世界“母亲”的概念。在杜波依斯看来,也许没有哪个种族,如黑人民族那样重视母亲。在其长篇小说中,马修的母亲如先知一般抚慰受挫的黑公主,给了她安宁与力量;黑公主则不断引导着马修为民族努力,并诞下了被视为民族希望的孩子;蓓西大婶在苦难的年代指引孟莎去竞选,并临危不惧地迎接新生命曼努埃尔。在其短篇小说《约翰的归来》中,黑人约翰因为表现差被开除时,如梦初醒,他祈求校长不要告诉妈妈和妹妹,这份不愿意辜负母亲与妹妹的心,使得约翰重新开始认真求学。《黑人的灵魂》中,杜波依斯在“头生子的夭折”这一章中也坦言,自己作为新生儿的爸爸的焦虑因为看到妻子的母爱而消失,黑人家庭的情感纽带枢纽就在母亲身上。杜波依斯的笔下,黑人女性的母亲形象伟大坚毅,使我们看到了非洲文化与传统的厚重与恢弘。杜波依斯通过赞颂黑人女性的母性特质,实则赞颂了非洲文明与黑人文化这一整体。

奴隶制如洪水猛兽一般,使得非洲文化遭受太多的痛苦与折磨,这在黑人女性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佐拉很早就失去了贞洁,成了白人男性的玩物;马修的母亲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其他孩子,仅存的儿子马修也远离家乡;琴•杜比侬忍受着被怀疑叛国的委屈,失去工作,远离爱人。苦难的历史显然使得非洲文化也带有一些局限性,《探索银羊毛》中佐拉的母亲比是沼泽地巫婆,她身上具有奴性,无知,接受堕落,邪教等不良品行。杜波依斯也通过对个别黑人女性的负面描写展现了非洲文化不可避免地有落后和愚昧的弱点。也正因为如此,杜波依斯谴责奴隶制对母爱,母亲的侮辱。他认为他最不可原谅南方白人的一件事,就是他们对黑人女性的玷污。因为这实则是对母性特质的玷污,是对非洲文化的玷污,是对文化传承的破坏。正如杜波依斯在“theblackmother”一文中谴责南方白人将黑人母亲禁锢在“黑人奶妈”这一职业上。白人无法接受黑人母亲宠爱自己的孩子,他们实则剥夺了黑人母亲对自己孩子付出母爱的权利,剥夺了非洲文明与黑人文化的传承与传播的权利。

通过对黑人女性的书写,杜波依斯阐释了她们的母性特质和她们与宗教的紧密联系,将美国黑人与非洲大陆紧密联系起来。黑人女性就如非洲文明与传统的缩影,历经苦难却依然坚韧仁慈,饱受折磨却依然平和向善。这一方面赋予了黑人女性更强大深刻的文化底蕴,同时也赞颂了非洲文明的美好与伟大。正如威廉•罗斯•华莱士所说,“摇动摇篮之手,就是支配世界之手。”通过对黑人女性的赞颂,杜波依斯表达了对黑人种族,对非洲文明未来的信心。

参考文献:

[1]W.E.BDuBois.DuBoisWritings,thelibraryofAmerican,NewYork,1986。

[2]W.E.B.DuBois.Darkwater:Voicesfromwithintheveil.NewYork:Schocken,1972。

[3]杜波依斯著,维群译,《黑人的灵魂》,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

[4]杜波依斯著,蔡慧等译,孟沙的考验[M],作家出版社,1966。

[5]杜波依斯著,主万译,《有色人种的世界》,作家出版社,1966。

[6]杜波依斯著,徐汝椿,陈良廷译,《孟沙办学校》,作家出版社,1966。

[7]杜波依斯著,谢江南等译,黑公主[M],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5。

[8]杜波依斯著,维群译,《黑人的灵魂》,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

[9]DuBois,theQuestofSilverFleece,aPennStateElectronicClassicsSeriesPublication,2007.

[10]DuBois:Areader,NewYork:HenryHolt,1995.

作者简介:张静静(1987--),浙江湖州人,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2012级博士,研究方向:美国文学,杜波依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