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境与话语交际

语境与话语交际

雷术海

一、引言

随着语言学界对自然语言实际运用的逐渐关注，话语交际已成为语言学研究的一个重点，关于话语交际的理论研究也日新月异、异彩纷呈：有的以Grice（1975）的合作原则与会话含义理论为代表探索了话语交际的原则和意义；有的以Austin（2002）与Searle（1979）的言语行为为理论为典范考察了话语焦急的性质；有的则更多地关注话语交际的认知规律，如Sperbe&Wilson（1986）的关联性理论就具有独特的解释力；还有的从话语交际的结构形式探讨会话构成的规律，如Levinson（2001）、Sacks（1974）、Schegloff（1996）等人的会话结构理论就有很强的使用价值；此外，卡南、辛格尔等学者则从社会学、交际学以及心理学等学科入手，对话语交际进行了应用性的交叉研究（金立，2005:113）。这些研究分别从不同的角度揭示了话语交际的各种规律，为避免交际中的误解和曲解并促成话语交际的顺利进行提供了科学的理论依据。本文立足于这些理论，从语境的视角对话语交际进行解读，阐释了语境与话语交际二者之间的关系：语境在话语交际中的作用；话语交际能创造语境。最后指出人们在话语交际中要充分利用语境，达到最佳交际目的。

二、语境

20世纪60年代以前，人们认为语境就是上下文，即一个句子在更大的语言段落中所处的位置，该句子的意义是由语言本身和上下文的意义决定的。这是对语境最狭隘的理解。虽然英国的语言学家们（如Grice，Austin，Searle等人）曾试图将语境与情景和文化联系起来加以研究，但总体说来，这一时期的语境研究成果仍局限在语义的层面上，它基本上是独立于语言使用的客观条件和背景的。

从语用学的出现到八十年代，语用学家们大大地扩展了语境的范畴，认为语境因素包括语言知识和语言外知识两部分。语言知识包括对交际所使用的语言的一般知识（语法知识、词汇知识等）对上下文的了解。语言外知识包括背景知识（常识、特定文化的社会规范和特定文化的会话规则）、情景知识（交际的时间地点、交际主题、交际的正式程度和交际者的相互关系）和相互知识三类。Lyons（1981:22）从话语的得体性（appropriate）出发将语境概括为六种知识：交际者对自己的作用和地位的知识；对语言活动的时间和空间的知识；对语言活动正式程度的知识；对合适的交际媒介的知识；对话语适应主题的程度的知识；以及对话语适应活动情景的领域的知识。DellHymes（1977:51）将语境归纳为背景和场景（settingandscene）,交际者（participants），目的与结果（ends），信息的形式与内容（actssequence），信息交换的方式（key），语言形式（instrumentalities），交际规范（norms）和语言体裁（genres）。Halliday（1976:23）将语境要素归纳为语场（field）、语旨（tenor）和形式（mode）。虽然这一时期的语言学家们对语境的定义各不相同，但是他们对语境的认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语境是固定不变的知识，它先于交际过程静态地存在于人们的思想之中，交际者被动地根据话语选择语境因素从而达到对话语的理解。

Sperber&Wilson(1986)提出了认知语境。认知语境观的提出使对语境的研究进入了第三个阶段。他们认为（1986:141），语境是一个心理结构体（psychologicalconstruct），是一系列存在于人们大脑中的假设。在语言交际中，对话语的理解是将其语境化（contextualization）的过程，是将话语信息与在此基础上建构的相关语境相互作用的结果。在这里，语境不是预先给定的，而是在整个认知语境中选定的，而且随着对信息的处理在动态变化着，它具有动态的特征。对话语理解起主要作用的就是构成听话人认知语境的一系列假设，而不是具体的情景因素。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语境不仅仅限于客观环境等非语言语境、话语本身等语言语境。

三、语境与话语交际的关系

语言的使用离不开语境，任何话语都是一定语境的产物。荷兰语言学家VanDijk说得好，“要全面描写话语，就不能把它看成孤立的、抽象的语言变体，而应该将话语和语境联系起来分析。”（1977:44）

1.语境在话语交际中的作用

(1)解释功能。在话语交际过程中，话语环境对话语形式有一种解释的作用，一个规定的语境能使语言形式与某个特定的意义联系起来，也就是说，一句话的意义是语境作用于句子意义之后的产物，话语环境的这种作用就叫做语境的解释功能。语境的解释功能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①解释模糊歧义现象。语境对于解释语言表达上的模糊歧义现象起着重要的作用。语言总是在一定的交际环境中使用，因此分析语言现象，必须把它和它所依赖的语境联系起来。如果离开一定的语境，把一个语言片段孤立起来分析，就难于确定这个语言片段的结构和意义。

例1．Doyouknowthemeaningofblindness?

这个句子孤立起来看，意义是不确定的，把它放在不同的语境中，它可以表达不同的意思。比如：老师给班上的学生讲这句话时，意思就成了“Doyouknowthemeaningoftheword‘blindness’?”(你们知道“blindness”这个单词的意思吗？)如果一个瞎子对一个没有同情心的人说这句话，意思就成了“Doyouknowhowblindnessdrivesonetodespairorhowmuchinconvenienceblindnessbringstoaperson?”(你知道残疾给人带来多大的痛苦和不方便吗？)

再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论三岛曾经流传着英国首相丘吉尔的一句名言：

例2．Somechicken,someneck!

这句名言的字面意思是“某只小鸡，某个脖子！”如果没有语境的帮助，如果离开对说话人说话时的背景语境的了解，听话人是无法理解这句名言的真实含义的。原来丘吉尔在二战初期说的这句话是针对希特勒的叫嚣而作出的回答。希特勒曾扬言在三个星期内拧断英国这只小鸡的脖子:InthreeweeksEnglandwillhaveherneckwrunglikeachicken.为此，丘吉尔发表了著名的演讲，号召全民动员进行抗战。“Somechicken,someneck!”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的针锋相对，顽强不屈的誓言。基本含义是“顽强的小鸡，顽强的脖子！”所以在当时的情况下，这句名言给处于困难中的英国军民以极大的鼓舞。

②解释情景义。情景义（situationalmeaning）也叫语境意义、语句义、非自然意义或说话者之意，它是指由话语依据所在情景而产生的语义。人们在言语交际中离开语境，只通过言语形式，说话人往往不能恰当地表达自己的意图，听话人也往往不能准确地理解说话人的真正意图，要准确地理解说话人的话语所传递的信息，仅理解言语形式的字面意义是不够的，还必须依据说话人当时的语境推导出言语的“意外之意”。

例3A:Icouldeatanox.

B:Lunchwillbereadyinaminute.

A的话无疑是不真实的，是一种夸张，但从字面上看，充其量只能说A作了一个夸张的陈述。然而，从B的反应来看，他显然不是单从字面上去理解A所说的话，他结合话语发生时的语境正确地理解A的委婉含蓄，理解了A夸大其词的目的，即要表达“I’mveryhungry”这个情景意义。

(2)制约功能。制约功能是指语境对于语言使用与理解所起的限制作用。这是语境对交际者使用语言的制约。正是由于这种功能，人们在言语交际中不得不根据具体的语境选择恰当的言语表达形式进行交际。

①语体制约。语体表达形式的选择往往要受到交际对象的制约，首先要考虑交际对象能不能接受，若不顾交际对象的年龄、性别、地位、身份、关系亲疏等因素，就有可能“言”与“愿”违，达不到交际目的和效果。

例4下列句子都可以用来让人打开窗户：

a.I’msorrytotroubleyou,butcouldIaskyouopenthewindowforme,Please?

b.Openthewindow,won’tyou?

c.Window!

但它们用于不同的语境中，语境变量不同，语言形式就要相应改变。a较为正式，可用于对陌生人的请求，礼貌客气，但如果用于对关系亲密的人讲话，这种礼貌形式就不大合适。它包含了说话人不高兴，有意疏远听话者的含义。同样，如果c用于对陌生人讲话，就显得粗鲁无理。这就是语境对文体的制约作用。

②上下制约。上下制约可以指文章的上下文，也可以指言谈中的前言后语。上下文语境可以帮助人们理解和确定词义。

例5．Thegovernmentrefusedthepeopleaparadepermitbecausetheyfearedviolence.(政府拒绝给人们游行许可证，因为他们害怕暴力。)

Thegovernmentrefusedthepeopleaparadepermitbecausetheyadvocatedviolence.(政府拒绝给人们游行许可证，因为他们提倡暴力。)

对于第一句中的they，大家都理解为政府工作人员，而第二句中的they，就理解为人们。这是由于第一句中的they后面是fear(害怕)，而第二句中的they后面是advocate(提倡)。两句的唯一差别就在这里。听话者之所以做出这样的理解，完全是上下语境的作用。

2.话语交际能创造语境

在话语交际中，发话主体和受话主体通过话语交际能创造有利的语境。交际过程也是语境的构造过程。发话者能够有意思地操纵“共有知识”来构造有利于实现自己交际目的的语境统一体；受话者能够从“共有知识”中激活相关的要素，并且加入交际过程中随时出现的信息，构造能够有效地理解话语的语境统一体。交际者为了更好地表达思想和感情，应充分调动话语来产生有利于话语交际的语境。

例6（JennycomestoAlan’shouse,sheisconductingasurveyfortheGovernment.）

Alan:Won’tyoucomein,Miss-er?

Jenny:Cartwright,JennyCartwright.

Alan:I’mAlanMarlow.(AlanshowsJennyintothelivingroom)

Alan:Oh,won’tyoumakeyourselfcomfortable,Jenny?(Aftersomeminutesoftalk,Cartwrightisomittedhere)

Jenny:Mr.Marlow…

Alan:CallmeAllan

(TheMarlows,EpisodeⅡ)

这段对话清楚地表明了Alan和Jenny互不相识。因为陌生人之间的称呼语是“TitleplusSurname(Mr./MissSo–soandon)”。但为了创造一个宽松、友好的交谈语境，几分钟之后就开始称呼JennyCartwright为Jenny，接着他让Jenny也称他Alan，表明他不想在非常正式、彼此之间关系非常疏远的语境中进行话语交际。通过称呼语的改变想创造一个有利于表达思想，进行交流的友好、宽松的环境。

又如，例7：

Interviewer:Haveyouvisitedtheskillcenter?

Electrician:Yes.Idid.

Interviewer:Soyou’vehadalookattheworkshops?

Electrician:Yes

Interviewer:Youknowwhatthetrainingallowanceis?Doyou?

Electrician:Yeah.

…

Interviewer:Haveyouvisitedtheskillcenter?

Bricklayer:Yes.I’vebeenthere.Yeah.

Interviewer:Soyou’vehadachancetolookaround?Andyoulookinatthebrickshop?

Bricklayer:Ahyeah.Wehadalookaroundthebrickshop.Andwhitlooks.OkImeanit’s…

Interviewer:Allright

Bricklayer:Prettygoodyeah.

这则对话选自Gumperz(2003)面试记录。对话中的电工和砌砖工同时申请参加一个公共机构的带薪培训项目。面谈人对他们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但两人的回答方式截然不同。电工做出了最简单的答复，对提问只被动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措辞异常简练，没有向对方提供任何有关个人的信息。而砖砌工在做出肯定回答的同时加入了一些描述性话语（I’vebeenthere.Yeah.）显示出他对这个培训项目的强烈兴趣。话语虽然不长，却在面谈中有效建立起一种良好的和谐气氛，以至于砖砌工在面谈结束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表达自己的评价时，面谈人给予了他帮助，砖砌工就建立了一个有利于自己的和谐语境。而电工拘谨的回答使他与面谈特人的距离一直保持到最后。

四、结束语

语境与话语交际密不可分。语境对话语意义的恰当表达和准确理解起着制约、解释等重要作用。同时，话语交际推动良好语境的产生，更好地实现交际目的。因此，我们在话语交际中的言语内容、形式要切合语境，并且充分利用语境，激发语言的各种潜能，进行创造性和制约性的运用和理解，最大限度地提高语言的表达能力和理解能力。

[1]Austin,J.L.HowtoDoThingswithWords[M].Beijing:ForeignLanguageTeachingandResearchPress,2002.

[2]Grice,H.P.Logicandconversation[A].C.Peter.SyntaxandSemantics:SpeedActs[C].NewYork:AcademicPress,1975.

[3]HallidayM.A.K.andHason.CohesioninEnglish[M].London:Longman,1976.

[4]Hymes,Dell.FoundationsinSociolinguistics:AnethnographicApproach[M].London:TavistockPublications,1977.

[5]Levinson,S.C.Pragmatics[M].Beijing:ForeignLanguageTeachingandResearchPress,2001.

[6]Lyons,J.LanguageandLinguistics:AnIntroduction[M].Cambridge:CambridgeUniversityPress,1981.

[7]Sacks,H.E.ASchegloff,&G.Jefferson.Asimplestsystematicsfortheorganizationofturn-takingforconversa-tion[J].Language,1974,50(4):696~735.

语境；话语交际；解释功能；制约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