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魏晋人的生死观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11-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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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魏晋人的生死观

赵培波

◎赵培波

(郑州大学文学院,河南郑州450001)

中图分类号:I20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0992(2011)06-043-01

摘要:魏晋时代,政权更迭,战火连绵,生灵涂炭。死亡始终与魏晋人相伴左右。本文结合魏晋历史和文学作品解析魏晋人的死亡观以及酝酿魏晋死亡观的思想因素。

关键词:魏晋历史;生死观;思想

魏晋时代是黑色与红色交织而成的时代。红色代表着鲜血和炽热的梦想,黑色代表着死亡和冰冷的现实。魏晋时代一个鲜血染成的红色年代。正如宗白华先生所说:“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最苦痛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有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1”翻开魏晋的史书,字里行间充斥着血腥和死亡。曹魏代汉、司马氏篡位、八王之乱、十六国之乱、饥荒、疫病,实在是“流尸满河,白骨蔽野”的人间地狱。本文试图结合魏晋历史和文学作品分析魏晋人的死亡观以及酝酿魏晋死亡观的思想因素。

一、魏晋人如何面对死亡

魏晋历史充斥着死亡的因素,但魏晋人对生的珍视、对死的超脱、对信仰的坚守、对痴情的崇尚,足以让魏晋永远散发着最独特的味道。上承忠烈沉江的屈原、悲愤自杀的伍子胥、自刎乌江的项羽;下启文天祥、陆秀夫、岳飞乃至王国维。如何面对死亡是魏晋人给我们留下了宝贵而丰富的精神遗产。魏晋人虽然也有潘岳、向秀等人,向政治屈服,现实妥协。但是更多的人选择了对道义的坚守,九死而不悔。

(一)坚守道义。

陆机兄弟之死,世人多有知其冤屈,但只有孙拯、费慈、宰意三君子不避刀锋加身之诛。孙拯因陆机而亡,费慈和宰意因孙拯而死,明知死地而甘心赴之。陈休、卜崇、嵇康、嵇绍、卢植等义烈可见一斑。魏晋的男人如此,魏晋的女性也丝毫不弱于须眉。王经的母亲面对儿子的死亡,称其死的其所,把悲伤藏在心里面,以人生的智慧为儿子树立起一座丰碑。最为动心的还是奇女子夏侯令之女,为了坚守初志,竟以“刀截双耳,自断其鼻”自毁容貌的方式来向世界表白自己的高洁,反抗世俗的肮脏。此女不但行为世范,言亦足以可谓一世之准则。令女曰:“吾闻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之时,尚欲保终,况今衰亡,何忍弃之!此禽兽行,吾岂为乎!”司马懿闻而贤之,听使乞子字养为曹氏后。面对父亲的循循诱导,她却说出了这样一番金石之论。

(二)超脱旷达。

人在临死的时候常常表现出对这个世界的眷恋。但是魏晋人,他们看待死亡是如此淡然、超脱。因为他们在每天的行走中都在思考死亡的意义,所以死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刘伶一句“死便埋我”2就是最生动的宣言,人生是一个旅程,说不定就在那个地方停止了自己的脚步。曹操提倡薄葬3,西晋名士“夏侯湛为盛门,性颇豪侈,侯服玉食,穷滋极珍。及将没,遗命小棺薄敛,不修封树。”生前锦衣玉食,死后遗命小棺薄敛,不修封树。“论者谓湛虽生不砥砺名节,死则俭约令终,是深达存亡之理。”何为“深达存亡之理”?就是参透生死,不以生为负累,不惧怕死亡。陶渊明看的更淡,人生是什么呢?“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在他看来,人生是阡陌上飞扬的尘土。甚至自己也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随风而转,但他依然有着自己思想的坚守,与仁义永存。

(三)至情至性。

宗白华先生说:“晋人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4”因为深情,所以魏晋人谱写出最动人的旋律。仪子裒可谓至性至孝。因为对父亲的思念和感遇,他的整个生命都陷入了这个巨大的悲哀之中,并且一生不能为之自拔。陶渊明的《自祭文》别出心裁,通过自我的祭奠,自我的人生认知,传达出对生命的留恋和热爱。武将桓公面对柳树也发出“木犹如此,人何以堪!”这个驰骋沙场的将军也有如此的柔情和细致的生命感伤。每个多情的魏晋人都抒发着各自的一片深情。有的是一己之情,如潘岳的《悼亡诗》“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对亡妻的挚爱与思恋;有的是对生命的悲哀,如王戎的“情之所锺,正在我辈。”这一短历史出现了许多的悼亡诗、祭文、诔文,挽歌和拟挽歌之类的文学作品,或为纪念他人,或为自己哀伤5,都充满着绵绵深情。魏晋有悲美的时代风尚。钱钟书先生在《怜锥编》中指出“奏乐以生悲为善音,听乐以能悲为知音,汉魏六朝,风尚如斯。”魏晋人对生命和自身进行更深刻的思考,发觉了他们对生命的一片深情。

(四)超越凡俗。

自古以来,中国就是礼仪之邦。亲朋好友的去世,礼仪更是非常重视。但是魏晋人冲破了着繁文缛节的限制,尽情的抒发着自己的悲伤与思念。魏文帝以君王之尊,在王粲的墓前,居然亲自导演了一个集体驴鸣以寄托哀思的短话剧,朋友之爱可以不受礼法的束缚和节制,对性情自由的提倡。曹丕和父兄都是文学名家,曹丕的《典论•论文》:“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可见曹丕对人的个性与性情的重视,正因为他对文学独特的理解,他对个人才性的特殊解读他才会作出这样突破礼法、具有文人色彩的悼念活动。而他又是一代君王,开一代之风气,大臣僚属必然争相效仿。张季鹰也是如此,参加朋友丧礼,抓过灵床上祭奠用的琴,信手而弹,尽兴之后,不与孝子言语便悄然离去。在这些人的心中,至情至性就是他们的礼法,一切礼法以表现抒发情感为目的,虚伪的世俗的礼法轻似鸿毛。王东亭虽然和谢公是政敌,但是政见不合并不妨碍他对谢公的尊敬与仰慕。

二、魏晋死亡观的思想分析

为什么众多的魏晋风流人物和故事集中出现在魏晋时代呢?为什么魏晋人面对死亡如此的超脱旷达至情至性?我觉得之所以能酝酿出魏晋人旷达至情的生死观,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思想的解放和对自身的反思。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学的思想深入人心,忠孝节义的观念根深蒂固。但是随着三国鼎立,天下大乱,繁琐的经学已经无大效于天下平定,反而崇尚智谋之士,曹操甚至直重人才,小节勿论。就像罗宗强先生在《魏晋南北朝文学思想史》所言“东汉末年,儒学一尊的地位动摇,经学本身也经历了从繁琐注疏到义理化的改造之后,各种思想便纷纷出现。”第二,党人的流风余韵。东汉末年,在党锢之祸之中,李膺、张俭等名士被杀害,数百人被牵连至死。这红色的血液孕育了一系列品德高尚、心系天下安危的“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等高尚之士。这种不以生死为重、唯以节义为高的精神启发着魏晋人对生死与宇宙深情的反思与探索。第三,缘情尚悲的时代文学风尚。东汉末年的时候,抒情诗古诗十九首、抒情小赋等文学的发展,文学自身的特征抒情化、非功利、审美化逐渐显露出来。魏晋时代,无论是慷慨悲凉的建安风骨,还是结藻清英的西晋文学,都比较重视人内心世界的揭露与描写,文人僵化的内心世界逐渐让位于一个感情丰富细腻的世界。大量哀伤文字的出现表现对生命伤逝的悼念。

魏晋是自我自觉和文学自觉的时代。在严峻的政治情势下,他们以超脱旷达、超越凡俗的态度面对死亡。“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世说新语•品藻》对自我的欣赏和和对自己的自信透露着对自身的深刻反思。这种任情任性的魏晋风流是中国文人生活中最美丽的画卷。

注释:

1.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208页。

2.司马光《资治通鉴》中华书局版2464页。

3.曹操在《遗令》:“天下尚未安定,……无藏金玉珍宝。”开薄葬之风。《三国志•武帝纪一》。

4.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214一215页。

5.赵至身长七尺四寸,论议精辩,有从横才气。既而其志不就,号愤恸哭,欧血而卒,时年三十七。《晋书•赵至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