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孤独囚笼中走出,用心灵辨别方向——读陈染《空的窗》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14-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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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孤独囚笼中走出,用心灵辨别方向——读陈染《空的窗》

王若楠

王若楠山西大学003006

受20世纪下半叶女权主义运动和文化的影响,国内文坛部分女作家开始以女性特有的感知方式与话语敲击现代社会男人与女人脆弱的心灵,在重塑精神自我的同时,咀嚼角色迷失的女人的孤独,辨别找寻人生的方向。陈染是其中独特的一位。

一、陈染的孤独体验,可追溯到她童年的生活记忆。童年时期,父母关系紧张,陈染幼小的心灵蒙上了深深的阴影。自小缺乏父亲关爱,使她形成了孤僻的性格,对男性缺乏信任。同时,20世纪60年代的政治与社会背景在陈染幼小的心灵里也刻下了道道印痕。“从我还未出生的1957年反右开始,家里就屡遭冲击,家庭气氛沉闷、压抑、冷清。父母关系的紧张使我深感自卑和忧郁。”(《没结局》)父母婚变之后,陈染随母亲迁居在北京一个胡同尽头的尼姑庵遗址。狭小凄凉的四年半生活境遇,在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心灵深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陈染的孤独自语,正是基于她童年的现实生活和残缺性的生存体验。这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陈染的主体性探寻基调和情感指向。

童年残缺性的生命体验,使陈染对家的概念有着不同常人的理解。“家”的概念的解体,激发了陈染对精神家园的苦涩追求。当生命完全退守个人的城堡里之时,人显得孤单、可怜与无助。于是陈染便将自己的终极拷问建立在自我基础上,以一种背对历史、社会、人群的姿态审视自我,从而选择了一种保守性的生活态度——孤独。正是这种天然的心理蓄势形成的生活态度,陈染更多地思索了人的孤独、女人的孤独,进而上升为一种痛苦沉重的性格。《空的窗》中“鼠街老人”和“每天太阳初升时分开窗眺望的女人”——“我”,一个老伴离世后独居,一个爱情失意后独居,一老一少,一男一女,探寻着活着的理由,体味着无所依恃于世界又无人需要于他的无尽的孤独。

经历过孤独的人必然会对生活萌生深深的恐惧。实际上孤独感是每种恐惧的根源。孤独意味着与外界没有联系,不能发挥人的力量;意味着一筹莫展,不能把握世界、事物和人。所以孤独是引起强烈恐惧感的根源,同时孤独还会引起羞愧和负罪的感觉。孤独,迷茫,出于孤独的恐惧,人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包裹着自己,躲避着一切光芒——目光、阳光、灯光,悄悄地躲藏在阴影里。“老人正站在街边观望着什么,他发现自己有一半脸颊亮在阳光里,另一半脸颊埋在阴影里,于是,他把自己的脸完全拉进街角的一级高台阶上面的阴影里边去。”“我所看到的第一个动作就是那女人向后退了一步,把自己的脸躲进身后一条电线杆的瘦长的阴影里。随即,我发现我自己也闪了一下身,躲开那令人暴露的灯光,和她并排而立,脚下踏着那条横卧在鼠街车站的电线杆的影子,我们俩从头到脚被电线杆的影子保护起来。”孤独的女孩蒙蒙心灵成长历程的深刻外化无非是基于童年残缺体验的弥补欲望。陈染的文学创作弥漫着一种浓郁的创作情绪场,这个情绪场,是她对童年经验思考后的夸张、延伸与变形。

二、人拥有理智。人是生命,一种意识到自我存在的生命。人能意识到自己、他人、人的过去和发展前途的可能性。人对他的单一存在的觉悟,对他短暂生命的觉悟,人意识到生不由己、死的必然,人知道自己的孤独和与世隔绝,意识到面对社会和自然的威力自己的无能为力——所有这一切都使他的特殊和孤寂的存在成为无法忍受的监禁。如果人不能从他的监狱中解放出来和打碎这一监狱,如果他不能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同他人或周围世界结合在一起,他就会疯狂。“我从来不为心外之物绝望,只有我自己才能把我的精神逼到这种极端孤独与绝望的边缘。”(《一封信》)陈染的孤独是内在的心理空间运行的产物,是对人的存在、对个人的生命状态的体验。“两年来,种种回忆使我一直在思索黑暗与光亮这个既相悖又贯通的生命问题。”(《空的窗》)“孤独其实是一种需要不断成长的能力,在通常的人群里,人们总是忙着聚拢成群,以便寻求对活者的慰籍,企图从别人身上照见自己,人们正在一天天地丧失孤独的能力。其实孤独本身就是一种富有诗意的文化存在。”在这里,陈染默默地将个人性格孤独与女性被遗弃时脆弱的孤独连接了起来,默默地思考着“活下去的伟大理由”。

“这幅画的背景是用蜡笔涂成的顶天立地的赭石色冰河。”女人说起来,“你从窗子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在河流的一角站立着一个鲜艳夺目的用黑色勾勒的女人,她的头发垂到腰间,闪耀着发蓝发绿的亮光。她的面部也是用蜡笔涂成,眼睛黑洞洞睁得很大,嘴角绽开浅绿色的微笑。她的没有年龄的裸体用阴影烘托出来。她正专注地看一枚疼痛的太阳从血红色的冰河里鲜活地跳跃出来,看金翅鱼和雪白的鸟儿以及浓阴招展的一株什么树在冰河背景里共同狂舞。那女人哼着一首人们听不见的歌,静静地与一切追求生命的灵物交谈,她不是用声音,不是用性别,也不是用心灵,而是用生命。”(《空的窗》)

三、人,所有时代和生活在不同文化之中的人,永远面临同一个问题,即:如何克服这种孤独感,如何超越个人的天地。对人来说,最大的需要就是克服他的孤独感和摆脱孤独的监禁。正如《空的窗》中“我”所悟:“几年前,当我还看得见光亮的时候,我曾经让自己躲到车站电线杆的阴影里;现在,当世界真的永远交付给我一片茫茫黑暗的时候,我用心灵寻找着光亮。我不能说我已经完成了黑暗与光亮这个既相悖又贯通的生命过程,但我的的确确领悟到这是生命存在的两个层次。”其实,走出孤独囚笼,从黑暗走向光亮,就应该心灵辨别出自己的人生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