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的未归——神话原型批评视野下的《第三只鸽子的故事》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0-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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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的未归——神话原型批评视野下的《第三只鸽子的故事》

罗依翎

西南民族大学     四川省成都市       610000

摘 要:斯蒂芬·茨威格从文学传统中汲取精华,通过续写的方式,通过《第三只鸽子的故事》表达了自己的反战思想和人文主义关怀。而神话原型批评以全景式的文学眼光,强调作品与文学传统的联系,以“向后站”的视野和姿态来解释文学作品和现象。故本文运用弗莱的神话原型批评理论,从文本原型意象和“离去-回归”这一情节原型两方面来解读文本,从而丰富对此文本的研究,并探讨隐含于文本之后的作者反战思想。

关键词:斯蒂芬·茨威格;《第三只鸽子的故事》;神话原型批评;弗莱

一、神话原型批评理论概述

神话原型批评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流行于西方的一种文学批评方法。神话原型批评这种批评力图发现文学作品中反复出现的各种意象、叙事结构和人物类型,找出它们背后的基本形式(特别是神话原型),并把一系列原型广泛应用于对作品的分析、阐释和评价,从而开辟了文学研究的新的角度和空间。批评家们强调作品中的神话类型,认为这些神话通同具体的作品比较起来是更基本的原型,并把一系列原型广泛应用于对作品的分析、阐释和评价。神话原型批评反对新批评派单纯的文本分析,以“向后站”的视野和姿态来解释文学作品和现象。

在弗雷泽的神话和仪式理论、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的基础上,弗莱创立了神话原型批评并使之走向高潮。弗莱的理论核心是“文学原型”。弗莱对原型进行了移位,把心理学或人类学意义上的原型移到了文学领域。原先的原型是一些零碎而不完整的文化意象,潜藏在人们的潜意识之中,表现为各种文化痕迹。通过弗莱的移位,原型成了文学意象,一个原型就是“一个象征,通常是一个意象,他常常在文学中出现,并可被辨认出作为一个人的整个文学经验的一个组成部分”[2]127。弗莱认为原型是神话里反复出现并延伸到文学作品里的成分,是“典型的即反复出现的意象”[1]3。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意象、细节描写、情节、结构等都可以被看作是某种原型。

《第三只鸽子的故事》取材于圣经故事,文本中的各种意象和情节都能在神话故事中找到原型,这使得文本可以成为神话原型批评实践的土壤。在此,本文欲从离去-回归这一情节原型来解读文本。

二、情节原型研究

提到离去-回归这一模式,我们能追溯至史诗《荷马史诗》中奥德修斯的参战-返乡这一原型。特洛伊战争结束后,奥德修斯在归国途中漂泊十年,受尽神明捉弄、历经艰难险阻,最后受诸神怜悯终得归家。他历经艰难曲折,寻找地理和精神家园的经历也在后世文学作品中不断演绎。而在《第三只鸽子的故事》中离去-回归这一模式也有所运用。

(一)幸存者的离去与回归

首先是在小说开端便化用了《创世纪》中诺亚方舟的故事。祖先诺亚带着幸存者乘上方舟,逃过被洪水淹没的惩罚,离开了大地,最终禁受住考验,又回归了大地。大地,即是惩罚的场所,又孕育着希望。人类违背上帝意愿,偷食禁果后,被驱逐出伊甸园,这是最初的惩罚。之后亚当、夏娃的无数子孙遍布大地,但人类也揭开了相互残杀的序幕。针对这种原罪,上帝诅咒大地,让人们通过艰辛的劳动换取生存,然而人类堕落的本性与恶念与日俱增,他们无休止地争斗、掠夺、厮杀、犯罪。上帝为了惩罚人类这种行径,发动洪水淹没一切。

在洪水的隔离下,诺亚等幸存者离开大地,等待着洪水洗刷掉所有的罪恶,再次从大地上重新开始。幸存者对土地的逃离与回归暗示了人类与大地无法割离的特殊关系。在幸存者的离去-回归模式中,连接二者的必要条件是洪水,即人类只有在洗刷掉罪恶之后才能在大地上重新开始生活。这其实就对应着现实中的幸存者,在深层含义上也呼应着本文主题——停止战争,我们才能在这片土地上和平地共同生存。

(二)鸽子的离去与未归

小说中,人类祖先诺亚,先后放出三只鸽子,前两只鸽子的离去都得以回归,而第三只鸽子的离去却无法回归。第一只鸽子的回归是被迫的,第二只鸽子的回归是职责所在,而第三只鸽子的离开却以乐不思蜀暂告一段落。它离开了“黑洞洞的”“闷气的”“拥挤的”船舱,“飞进了广阔的世界,从黑暗中来到了光明里边”[3]。“它首先看见这个获得了解放的世界……方舟上那个白胡子老头儿以及他所托付的事,它早给忘了;晚上还得回去,它也早给忘了。”[3]

美好的世界是他成为“不忠实的信使”的“罪魁祸首”。它完全逃离了方舟、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沉浸在重新焕发光彩的大自然中,享受着一切的福利,直到战火蔓延到它栖息的森林。它再次选择离开,“去另找一个居住的地方,一个和平的地方”[3]。第三只鸽子突然明白对人类的第二次考验来临了,世界正不断被战争的火海吞噬,人类没有找到和平,鸽子就永远回不去。

第三只鸽子的无法回归象征着和平的无法回归,它的离而不得归同时象征着当时人类对和平的远离与渴望回归。在离去-回归这一模式下,过程发生了变异,连接两端的漂泊过程被无限拉长,甚至发生了回归的缺失。而这种缺失其实正是对回归的召唤。这种召唤隐喻的正是对和平、对人性、对新世界的渴求。

颇具讽刺的一点是,在奥德修斯的原型中,他正是因为战争才远离故土,在取得战争胜利之后,他才得以回归——即战争的持续或者失败,都不会走向回归,而是会走向终结。无论是世界大战期间,还是现在以及未来,人类都希望我们并不是作为幸存者实现回归,而是全人类都能看见第三只鸽子衔回橄榄叶。回归并非依赖上帝的选拔,而是靠人类的自救。正如小说末尾所言,在鸽子“仓惶的逃逸中”,“激荡着我们的全部希望”[3]

在弗莱的“七范畴”理论中,被强调的核心就是“循环”。弗莱认为,在神的世界中,核心运动就是神的死亡与再生、消失与复归、灵魂附体与退隐。在《创世纪》神话里,人类原本应该受到上帝的洗劫之后能够重生,洗去身上的原罪,获得新的灵魂。而在小说中,人类在经历创世纪时期的浩劫之后,并没有获得灵魂的重生,依然在新的时代争夺、杀戮,发动战争。这与第三只鸽子的离去与未归相同构,二者都遵循着循环的运动规律,但却仍处于未归的环节。这样的设置一方面是符合当时战乱的现实情况,另一方面也起到了一定反讽的效果。

综上所述,本文通过文本中两次出现的离开-回归情节原型,挖掘了这一原型意象背后所蕴含的对和平归位的渴望;也通过对小说的整体进行考察,将文本与《荷马史诗》和《圣经》相对话,挖掘了原型结构及其联系。而茨威格在离开-回归的原型基础上,创新地将回归悬置,延长了回归之前的过程,通过回归端的缺失召唤着读者对未归的思索。但巧妙的是,小说结尾写道:“像几千年前一样,世界眼下又期待着一个人向它伸出手来,并且告诉它:考验已经够了”[3]。作者通过这种结尾的描写,设置了一个预回归的期待,即最终的结果还是指向回归而并非不归。这一方面没有挣脱离开-回归的原型格式,另一方面又留有了希望,赋予了文本人文的关怀,也正是作者和那个时代的所有人对于和平的呼唤和渴望。

参考文献

[1]诺思罗普·弗莱.批评的解剖[M].陈慧等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

[2]斯·茨威格.茨威格小说全集[M].高中甫主编.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5:647-651.

[3]孟欢.神话原型批评视野下的《第三只鸽子的故事》[J].美与时代(下旬刊),2015,(8):87-89.

作者简介:罗依翎,女,藏族,西南民族大学2018级文艺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西方文艺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