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胡注所见广固城史事一则考补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0-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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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胡注所见广固城史事一则考补

郭良

喀什大学图书馆 新疆喀什 844000

摘 要:在从事《资治通鉴》胡注所引《九域志》文本的考订过程中,有一条涉及今青州市广固城的历史。关于广固城距离当时益都县治所的距离,传世各类文献所述存在差异,今结合传世文献、广固城的实地考古钻探以及学界同仁的研究成果对有关问题进行梳理,以便使学界对这一问题有更进一步的认识,这对于今天广固城遗址的保护及文化传承,促进当地文化旅游事业的发展都不无裨益。不当之处,尚祈学界同仁不吝指正。

关键词:资治通鉴 胡注 九域志 元丰九域志 广固城

资治通鉴卷第九十二,纪十四,肃宗太宁元年(癸未、三二三),页二九一四,援引九域志文本:(六月,壬子)后赵中山公虎(文按:石虎)帅步骑四万击安东将军曹嶷,〔帅,读曰率。嶷,鱼力翻。〕青州郡县多降之,遂围广固。〔水经注广固城,在汉齐郡广县西北四里,四周绝涧,阻水深隍,曹嶷所筑也。九域志广固城,古乐安城。今按青州益都县西四十里有广固城杜佑曰:有大涧甚广,因曰广固。降,户江翻。〕出降,送襄国杀之,坑其众三万。欲尽杀众,青州刺史刘征曰:「今留,使牧民也;无民焉牧,〔焉,于虔翻。〕将归耳!」乃留男女七百口配,使镇广固

王文楚、魏嵩山先生纂元丰九域志校本(为便于引述,以下行文中简称“王校本”),是当前学界关于元丰九域志最通行的校本,校勘精审,甚便阅读:

该书卷第一记载:京东东路,第九页,望,青州北海郡镇海军节度。唐平卢军节度。皇朝淳化五年改镇海军。治益都县。地里。县六。望,益都。五乡。有南山□□山□水□□□水。﹝四三〕

该书第四八页校勘记 ﹝四三〕□水□水□□□水太平寰宇记卷一八青州 益都县平卢河渑水文献通考卷三一七舆地考青州益都县有「渑水平卢水」,疑此前二「水」上所阙分别为「淄」、「渑」二字,后一「水」上所阙为「平卢」二字,而板刻误多一格。也即是说,经过王校本校勘增补以后青州境内益都县有三条河流经过,即淄水、渑水、平卢水。九域志益都县所辖行政区划、山川等内容没有关于广固城的任何记载。

元代益都人于钦撰《齐乘》卷三郡邑,第五四八页记载:益都县,中(按:中县),倚郭本侯国,武帝淄川王益都侯,故城在寿光县南,今县境乃两 广县地,属齐郡广县曹嶷广固羊穆之东阳,皆其地。元魏寿光 益城益都县高齐移入青州城,北门外为治所。

从于钦《齐乘》关于益都县历史沿革的叙述,可以清楚的看出《通鉴》胡注所引《九域志》中青州益都县就是汉代的广县,之后,因有汉武帝封淄川王子为益都侯而更名为益都县。

又于钦在《齐乘》卷二《山川下·益都水》也同胡三省一样记载了青州广固城事,但是,没有指出援引何种文献,见该书卷二,山川,第五三二页,北阳水汉志曰:“为山浊水所出,东北至广饶巨淀水经谓之北阳,亦谓之渑水。出府城西南三十里九回山俗名九扈”,古广县为山也。东北径五龙口,又北经广固废城,行于绝涧之底,水激而岸峻。古谚谓:“瘦马不渡”,李宣谓“逼带京城”,皆指此也。又北经尧山东,至东阳城北,又东北径石槽城,又东北径臧台,又北至乐安东北獾河口,合女水女水后条,又东北入巨淀。又引曾肇南阳桥记指出“北洋河,距城二里者是也” “北洋河齐记谓之渑水”,出九回山淄水

这里于钦结合文献等的记述,详细考察了北阳河(也就是北洋河)的流域状况,并间接指出了广固废城的地理地形状况,将胡三省引《九域志》文本以及水经注引文比对,对于广固城的情况会有更加具体的认识。于钦指出《齐记》中北洋河在《齐记》中是渑水的记载,但是崔敏等辑佚的晏谟的《齐记》佚文中没有与这一条记载相关的内容。可见,“北洋河齐记谓之渑水”的记载,当另有所本。

宿白《青州城考略——青州城与龙兴寺之一》(见该文注释[1])考证认为:《齐乘》多记至元、大德迄延佑初事。最迟的纪事是延佑三年(1316年),......因可推知于钦撰就是书应在顺帝之前。后至元五年(1339年)冬十月,苏天爵序此书云:“(钦)即卒,其家萧然,独遗是书于其子潜。余官维扬,始得阅之。”后至元五年是顺帝即位的第七年。按天爵官维扬亦在后至元五年,寻即“入为枢密,除判官。明年(后至元六年),改吏部尚书......”,见《元史本传》。

宿白先生根据元史·苏天爵本传》的记载推定元代学者于钦撰写《齐乘》的时间是在元顺帝之前,否则,苏天爵无法在后元至正五年读到此书,并撰写序言,元顺帝后至元六年,苏天爵即离开扬州,到大都(北京)出任吏部尚书。从《齐乘》最晚的纪事纪年看是元延佑三年(1316)年,也是在元顺帝之前。于钦的《齐乘》对于广固城的记述就成为元代人中后期对广固城的认识,其说法晚于南宋末元初的胡三省,但都是元代人对广固城的真实历史记载。

关于《资治通鉴》胡三省引《九域志》文本中出现的古乐安城,于钦《齐乘》卷三郡邑,第五四九页,乐安县历史沿革也有简略的记载:乐安县,下(按:下县),府北九十里, 千乘郡 乐安县元帝封丞相匡衡乐安侯后汉乐安国乐安郡省入千乘县。可见胡三省所指的古乐安城,当是指两汉时期的乐安县,汉去宋元之世已远,故而称为古乐安城,也即之后的乐安国,乐安郡,世易时移,古今城市变迁巨大,并非别有一个更古老的乐安古城,宋元时代便称汉代的乐安县为古乐安城了。胡三省说“广固城,古乐安城。”是从地域的角度对广固城的描述,并非如现代人研究数学函数一样,做到一对一的精准对应,是个地域范围的大致对应,广固城的位置已经非常清楚,就是位于汉代广县,后世的青州益都县,都在青齐地域范围之内,而古乐安国也在青齐地域范围之内,胡三省在注释《通鉴》时经常引用 志以及汉代的古地名,以古释今,我们可以推测,为了给出广固城一个大概的地理范围,这样直截的进行地域对应,可以让读者直观把握对象的地理位置。所以,这里,胡注本身就没有刻意去追求所谓的“精准”。这样,我们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胡三省在引用九域志文本注释广固城时要径直说“广固城,古乐安城”了,因为是泛指,不是确指,想要告诉我们的是:广固城在青州,在青齐地区,海岱之间。

汉书地理志,卷二十八上,第1272页,青州刺史部,齐郡广(县),为山,浊水所出,东北至广饶巨定。

杜佑《通典》卷第一百八十,第四七七〇页,北海郡,今之青州,理在益都县益都晋广固城益都县西四里,则晋曹嶷所筑。﹝五六﹞有大涧甚广,因曰广固

《通典》第四七九〇页,校勘记﹝五六﹞:晋广固城益都县西四里则晋曹嶷所筑 「益都」和「则」原无,后「晋」下原有「时」,据北宋本、校本、递修本、抄本、刻本、王吴本补删。

王校本附录《元丰九域志(古迹)》缺佚青州部分,关于广固城的史迹已经无处查考。

太平寰宇记卷之十八,河南道十八,青州,第三五二至三五四页,益都县广固城,在县西五里。晏谟齐地记晋永嘉五年,东莱刺史曹嶷为刺史所筑。有大涧甚广,因之为固,谓之广固城。」

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第186页,山东省下记载了多部齐地记的相关文献。晏谟齐地记条记载考证如下:齐地记二卷 晋佚 金溪王氏汉唐地理书钞辑本 晋晏谟晏谟青州人,慕容德时尚书郎,见晋书载记唐书艺文志晏谟齐地记二卷。章宗源隋书经籍志考证六:齐地记二卷,晏谟撰,不著录。见唐志水经济水注临济县有南北二城。检新唐书卷五十八,第一五〇四页,有晏模齐地记二卷。晏模晏谟

晋书慕容德载记记载的有关内容,以及各类文献的引用情况,张国淦先生考订认为:晏谟为与慕容德同时之朝人,故水经注已引之。

元和郡县图志,卷第十,第二七一至二七二页,青州。益都县。望。郭下。本汉广汉县地,﹝六四〕于今寿光县南十里益都城益都县,属齐国后魏齐郡隋开皇三年罢郡,县属青州广固城,在县西四里。晋永嘉五年,东莱牟平曹嶷为刺史所筑,有大涧,甚广固,故谓之广固

《资治通鉴》卷第八十九,晋纪十一,慜帝建兴三年(三一五),第二八二〇页记载了十六国时期,“汉青州曹嶷尽得间郡县,嶷,鱼力翻,自镇临淄,有众十万,临置戍。”这是广固城置戍伊始。

《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一,晋纪三十三,安帝隆安三年(三九九),第三四八九至三四九一页,尚书潘聪曰:「滑台四通八达之地,〔滑台津之要,自北渡而南向,从清水沿而下,皆凑于滑台。又其城旁无山陵可依,车骑、舟师皆可以骋,故谓之四通八达之地。〕北有,南有,西有,居之未尝一日安也。彭城土旷人稀,平夷无崄,且之旧镇,未易可取。〔易,以豉翻。〕又密迩,夏秋多水。乘舟而战者,之所长,我之所短也。青州沃野二千里,精兵十余万,左有负海之饶,右有山河之固,广固城曹嶷所筑,〔嶷,鱼力翻。〕地形阻峻,足为帝王之都。三齐英杰,思得明主以立功于世久矣。辟闾浑昔为臣,〔孝武太元十九年,辟闾浑慕容农所破,遂臣于。〕今宜遣辩士驰说于前,大兵继踵于后,若其不服,取之如拾芥耳。〔兼弱攻昧,取乱侮亡,自三代之时仲虺已有是言,夫子,弗之删也。后人泥古,专言王者之师,以仁义行之,若宋襄公可以为鉴矣。说,输芮翻。〕既得其地,然后闭关养锐,伺隙而动,此乃陛下之关中河内也。」〔用荀或魏武之言。伺,相吏翻。〕南燕君臣谋划规取青州广固城。同卷,页三四九六,“杀之。遂定都广固。”《通鉴》记南燕王慕容德攻取青州,以广固城为都城。同卷,页三五一六,安帝隆安四年(四〇〇),“是岁,南燕王德即皇帝位于广固,〔,字玄明之少子也。〕大赦,改元建平。更名备德,〔更,工衡翻。〕欲使吏民易避。〔易,以豉翻。〕追谥幽皇帝。以北地王钟为司徒,慕舆拔为司空,

封孚为左仆射,慕舆护为右仆射。立妃段氏为皇后。”南燕王慕容德正式称帝于广固城。

晋书卷十五,志第五,地理志下,第四四九至五〇〇页,青州。州统郡国六,县三十七。乐安国汉置,统县八。本节第四五〇页,介绍青州历史沿革,论广固:自永嘉丧乱(本按:怀帝307-313年),青州沦没石氏东莱曹嶷为刺史,造广固城(本按:永嘉五年,311年),后为石季龙所灭。......及符氏败后,刺史符朗以州降。朝廷置幽州,以别驾辟闾浑为刺史,镇广固隆安四年(安帝,400年),为慕容德所灭,遂都之,是为南燕,遂改为青州

《晋书》卷八,孝宗穆帝司马聃,第二〇一页,(永和)十二年春正月丁卯(356年),......镇北将军段龛慕容恪战于广固,大败之,退居安平。同前,晋书地理志,第四五一页,(慕容)青州刺史镇东莱慕容超青州东莱郡

综合以上文献的记载,从西晋末年曹嶷建造广固城(311年)以来,到南朝宋初,刘裕北伐毁灭广固城(410年)。历朝对于广固城位置的记载就出现了分歧:

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记载广固城在汉代齐郡广县西北四里。

唐代人的记载情况,杜佑《通典》记载广固城在益都县西四里。唐代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记载在青州益都县西四里。

到了宋初乐史编纂的《太平寰宇记》里,则则记载在益都县西五里。

到了北宋元丰时期,王校本《九域志》内根本不记载广固城的任何状况。

《资治通鉴》胡注所引《元丰九域志(古迹)》文本的记载广固城益都县西四十里。

到了元代,胡三省在为《资治通鉴》为其正文作地理批注时,似乎没有对前朝历代学者关于广固城的记载作全面深入的考查,沿用了宋代学者所编《元丰九域志(古迹)》的记载。

陈桥驿撰水经注校证卷二十六,沭水、巨洋水、淄水、汶水、潍水、胶水,第六二三页,淄水记载:又东过利县东,郦道元注释:淄水又东北,马车渎水注入,受巨淀﹝二九〕,浊水所注也。吕忱曰:浊水一名溷水,出广县为山,世谓之冶岭山,东北流经广固城西,城在广县西北四里,四周绝涧,阻水深隍,晋永嘉中,东莱曹嶷所造也。水侧山际有五龙口义熙五年,刘武帝慕容超广固也,以籍险难攻,兵力劳币,河间玄文云,昔曹嶷,望气者以为渑水带城,非可攻拔,若塞五龙口,城当必陷。石虎从之,请降。降后五日大雨,雷电震开。后慕容恪之攻段龛,十旬不拔,塞口而降,降后无几,又震开之。今旧基犹存,宜试修筑。塞之,及城内男女悉皆脚弱﹝三〇〕,病者大半,遂出奔,为所擒也。然城之所跨,寔凭地险,其不可固城者在此。浊水东北流经尧山东,从佂记曰:广固城北三里有尧山祠因巡狩登此山,后人遂以名山。庙在山之左麓,.....青州刺史傅弘仁言得铜棺隶书处。浊水又东北流经东阳城北,东北流合长沙水,水出逢山﹝三一〕北阜,世谓之阳水也。崔敏、胡阿祥文(2015)《晏谟及其<齐纪>》系统梳理作者、文献情况,辑佚《齐纪》佚文,文中引胡宝国唐人轻看六朝地志之说,以为唐人对六朝文献不多征引。宋人尚古,宋学特重学术传承,宋人类书成了六朝文献一大渊薮,对于稽古右文作用巨大。该书张国淦先生已经指出作为慕容德的尚书郎,其著作为记载广固城最早的文献,《水经注》多引《齐纪》,并引用其记录广固城的内容,足见其书有可取之处,唐人观点需辩证看待。《齐纪》虽散佚,本文加以辑佚,对于恢复《齐纪》面貌,研治青齐史地,殊有益。

这一段记载,对于广固城的地理环境特征结合史事作了详细介绍,也指明了浊水就是溷水,也就是渑水,所指都是今天的北阳河

上文汉书地理志提及的浊水,就是今天的山东省潍坊地区县级市青州市境内的北阳河

严耕望先生《唐代交通图考》一书,体大思精,是唐代地理考证之最上乘之作,惜其未完,该书第六卷,河南淮南区,第伍玖,海岱地区南北交通两道,东西两道及其用兵史例,第2109页~第2110页考证,中古时期,海岱地区,有东西两条重要之南北交通线,青州为东道交通线必经之地:

东线由青州广固东阳,今益都)南逾大岘山穆陵关,循沂水河谷,经沂州琅琊,今临沂)至下邳(今有遗址,约E117°53′·N34°7′)。按此两道,在末、南北朝时代,南北用兵,屡见其例,而尉元言之最明。宋泰始二年(466),尉元......表曰:「若趋青州,路亦由下邳沂水,经东安。」

复考此前,晋永和十二年(356),燕慕容恪经营地,围段龛广固青州),......闻广固已陷,还屯下邳。(见晋书卷七十五,荀崧传传,慕容恪青州段龛事)。......是由东道赴青州;及退兵,仍东西道并守,旋复由西道北佂。

末义熙五年(409),慕容超广固(今益都),刘裕佂之,由下邳沂水河谷进军,经琅琊(今临沂),东莞(今沂水县),越大岘(即穆陵关),陷广固;而偏师自瑕丘鲁城(今曲阜),泰山(今泰安),东入

莱芜谷路至临淄。是主力取东道,偏师取西道也。

其后,宋元嘉二十七年(450),魏太武帝南侵,由枋头东平,.....,高凉王那青州下邳,......,是中道即海岱地区南北交通之西道,那由青州下邳,即东道也。

严耕望先生关于海岱地区南北交通线东道所举四个历史史例的考证,指明了中古时期,东道必经青州,在广固城存续100年的中古时期,广固城也就成为政治上相互较量的各方军事必争之地。

广固城距离益都县城治所的距离记载产生歧异,方位或西北、或西,指称不明,或四里(4)、或五里(5)、或四十里(40),里距存在出入。

一则,随着南朝宋初广固城在军事战争中被毁坏,人们逐渐淡忘了这座曾经辉煌煊赫一时的城池,有关它的历史记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囿于古代科技手段的不发达,很难用科学手段考订它真正的历史方位,乃至里距,不免带有主观臆断成分。其次,时代不同,度量衡标准有出入,里距数字上也会出现差异。再者,广固城历史上朝代更迭,反复易手,城池经过了统治者的一再的重修、改建、扩建,其规模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与其他行政区域之间的相对位置发生变化,合情合理。南燕建都广固城,无疑是这座城池建造规模最大的阶段是可以断定的。再次,广固城相对于汉代的广县而言确实在其西北方向。对于益都县而言,则是西部。后世益都县的位置相对汉代广县而言已经向东向北发生了位移。这是“西北”和“西”这样方位记述矛盾的原因。

综合以上文献的来看,《通鉴》胡注所引《九域志》四十里之说或有误,当是胡三省在注释《通鉴》时误将“四里”错为“四十里”。《九域志》原文疑为“四里”,或不误。

为了更好推断和认识广固城位置及其里距,有必要对广固城已有的研究进行梳理。关于广固城遗址今天的位置,现代学者进行了大量有益的探讨。对《中国地方志联合目录》方志的记载也做了考察。李森在《潍坊教育学院学报》(1996年)发表的《南燕广固城的调查与研究》及《南燕广固城的调查与研究》(续)梳理文献,结合实地考察提出了,广固城有最初先期建造的内城(小城),以及后来不断改扩建的外城(郭城),并指出郭城在小城东西两侧分布,形成了东郭与西郭环抱小城东西延展分布的格局,也自然形成了“回”字形的套城的城市格局。从城市规划和使用功能上界定西郭是南燕国的军事中心,小城为政治中心,东郭则为经济繁荣,人口众多的社会生活区。文章指出在西郭曾经出土过刀、剑、马骨、车具等实物,是操练兵马,屯驻重兵的军营,其观点有合理性。史贵国硕士论文《南燕国史研究》(仝晰纲教授指导)第43至第46页,对广固城史事及城池构造进行了综述,引《宋书》本纪武帝纪有关史料“明日,大军进广固,即屠大城退保小城。”同书同卷,“六年(按义熙六年、410)二月丁亥,屠广固。”认为广固城有内外城(大小城)之分,依照城市的使用功能区分为东城和西城,东城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人口众多的居民区,西城主要是军事功能,屯兵积粮、厉兵秣马等国家军事功能所在,主要观点似乎使用了李森论文的观点。

这里文章指出建造大小城有时间上的差异,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事实上,也没有那么截然分得开、划得极清楚的两个时间段,多半每一个历史时期是在既有城市建设基础上进行改扩建,合理改造。城市最初伊始的建造雏形大约是有的,在改扩建时势必要经过一番重新规划,以适于用。旧城的改造和新城的建设,多半是同时进行的。广固城大规模的改扩建自然以南燕建都前后为最,为了适应长期政治统治的需要,新都花费很大力气营建,李森文已指出。李文所附广固城及地形示意图较为直观,确可作为深入研究之资。

如本文的推测,这也是历代文献关于广固城记载出现里距差异的一个客观原因,从内城和外城去测量计算里距也会产生数据上的不同和差异,地理方位上也会有“西”“西北”的视觉差异。

古代城池通常都有内外城之分,而且城市规模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改扩建,发生大小的不同。所言古代城市“筑城以卫君,筑郭以守民”的城市建造格局,是规划古代城市建造的传统,是都城制度。内城作为政治统治中心,外城则容纳守护百姓。南燕广固城经刘裕北伐一战后被废弃,政治中心随之转移东阳城,李森文(2000年)《南燕广固城被“夷其城隍”说辨正》关于广固城实体的彻底消逝,源于废弃后久经历史沧桑的说法无疑是正确的。那么,不同时代的政客文人到访广固城的时代不同,时间节点发生变化,所目见的广固城遗址实际情况也就存在差异,文献记载也必有异。《青州市志》办的张景孔先生发表在《潍坊工程职业学院学报》的文章《广固城与五龙口再考证》(2017年)一文指出:青州市文物事业管理局2008年4月19日聘请淄博市临淄区考古钻探队对广固城进行了考古钻探,并形成了《关于广固城遗址的考古钻探情况的报告》,报告指出,今天的广固古城遗址,有内城和外城,新编《青州市志》记载遗址位置位于今益都镇西,尧王山东南1.5公里,西临

北阳河,东至402医院到青州市食品厂的公路,南到北西关村与402医院。东北达青州市食品厂。

《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一,晋纪三十三,隆安三年(三九九),第三四九五至三四九六页:南燕王德遣使说幽州刺史辟闾浑,欲下之;......幽州刺史,盖自北而南,未纯为晋臣,使领幽州而镇广固也。不从;北地王钟帅步骑二万击之。.......北地王钟传檄青州诸郡,谕以祸福。辟闾浑徙八千余家入守广固,遣司马崔诞薄荀【张:「荀」作「茍」。】平原太守张豁柳泉;〔薄荀,盖人姓名,遇乱聚众保固此地,因以为名。人率谓保聚之地为固。汉书地理志北海郡柳泉侯国后汉省。〕承檄皆降于......杀之。遂定都广固

慕容氏攻打广固的部队是两万,辟闾浑轻易在战乱中就可以迁徙八千余家进入广固城,如按一家一户五口人计算,就有四五万之众,城内原本就有居住者,由此可见,广固城当时的规模已经不小。之后慕容德定都在此,进行改扩建,那么都城的规模会更大,人口规模更大。广固城遗址今天残存南北约600米,东西宽约800米,面积约48万平方米,占地720亩。这是广固城遗址的外城即郭城的大体位置(现在看来还需进一步勘探与研究,方能论定)。依据文献记载来看,广固城当初的实际规模要比考古钻探所得的外城范围大。学者郝增(2017)《青州五古城》指出以上考古的遗址大小是小城(内城),近实,考古钻探的残存遗址不是外郭(大城)。

广固城,历史的天空中一座远去的古城,自永嘉五年(311)建造,至隆安五年(400)年,南燕国定于此,到义熙六年(410)毁弃,存在100年。李嘎《山东半岛城市地理研究--以西汉至元城市群体与中心城市的演变为中心》(博士论文,葛剑雄指导)第二章第71~81页研究指出:广固城先后归属后赵—前燕—前秦—后燕—东晋—南燕等朝,且至少以地方一级政区治所的城市等级而存在。所附图22《青州诸古城空间坐落示意图》直观标示出广固城的大致方位。(据《山东省青州市城市总体规划(2004—2025)·文物古迹分布现状》改绘),图23南燕时期广固城平面布局想象图,提法存疑,比较科学谨慎。文章主要对海岱地区中心城市转移对地区的影响作系统考察,广固城作为地区统治中心是考察的重心,根据有限史料在第四节“南燕时期广固城的都城风貌”对于南燕都城的规模作了估算,提出都城人口有“数万乃至十数万之多”。结合上文所引《晋书》史料,这一估算的价值在于城市规模大小直接影响交通里距的测算。李嘎、杜汇文《青州城历史城市地理的初步研究——以广县城与广固城为研究重心》中指出,谭其骧先生《中国历史地图集》第三册三国·西晋时期,青州、徐州图,绘图依据的时代的西晋太康二年(公元281),处在“五胡乱华”的十六国时期以前,图上在广县上方以普通聚落等级符号标注“广固”,如果广固城建造的时间是在十六国时期曹嶷任青州刺史时的公元311年,那么作者质疑当时广固城尚不存在的说法值得关注。宿白先生(1999)《青州城考略——青州城与龙兴寺之一》结合正史和地方志的记载对广固城毁弃以后,青州新的政治中心东阳城以及此后直到唐朝时期的青州城的经济社会状况进行了研究指出“开天盛世,青州人口已增至四十万,青州北海郡和益都县遂入旺郡、旺县之列”。

《宋书》卷一,宋武帝本纪,“明日,大军进广固,即屠大城,超退保小城。第00016页”,“六年二月丁亥,屠广固。第00017页”。《晋书》卷二十五,天文志三,“六年二月,拔广固,禽慕容超,坑斩其众三千余人。第00731页”。《晋书》卷四六《王懿传附兄元德传》“武帝伐广固,仲德为前锋,大小二十余战,每战辄克。第01391页”,宋武帝刘裕伐南燕一役,又卷四九《垣护之传、附伯父遵、父苗传》“高祖围广固,遵、苗逾城归降,并以为太尉行参军。第01448页”。及虏救至,又驰书劝玄谟急攻,曰:“昔武皇攻广固,死没者亦众。况事殊曩日,岂得计士众伤疲,愿以屠城为急。”第01449页《魏书》卷九七岛夷刘裕传“裕乃伐超,遂屠广固,执超,斩其王公以下三千人,纳口万余、马二千匹,夷其城隍。第02131页”。广固之战前,反对意见占上风“意多不同”,南燕国国力较强,足见对战争的惨烈程度都有估量。战争惨烈,“大小二十余战,死没者众”。刘裕斩杀的仅是内城投降的南燕国的统治集团的首要“王公以下”,就有三千多,至于在内外城攻守中死亡的就更多。以2008年考古钻探结果内城城墙800米×600米,2800米的周长(估计),守城士兵和弓弩手数量也不在少数。这些文字记述为我们估量广固城的城市规模提供了依据。 由唐代开天盛世“青州人口四十万”,上溯西晋十六国时期青州广固城,可以推测当时城市人口的规模,十万左右人口或不虚。顾廷龙纂《中国地方志联合目录》第273至274页,收录了青州府志七部和益都县志三部,主要是明清时人的记载。其中也有涉及广固城者,本文不做更多考察。

因时代更迭变迁,文末指出“因此,欲进一步探索明以前的青州城内布局,除今后注意配合城内建设进行考古发掘外,单就地面现存情况研讨分析,恐已难为功了。”对于建于历史时期更为久远的西晋末年,毁于南朝宋初的广固城(311年~410年)而言,就更是如此了。易洪川、李伟译.《水经注》(白话插图全本),第二十六卷:沭水、巨洋水、淄水、汶水、潍水、胶水,第444页,对于水经注涉及广固城的一段做了较为详细的对译,并附有淄水水系图,详细展示出广固城周围地域的地形结构、山川状况,可以参看。此外,还有其他学者从各个角度对广固城进行探索,不赘述。

以上,本文较为系统的考察了广固城史事及其研究状况,对《资治通鉴》胡注所引《九域志》文本作了初步的探讨,给出了个人一些,不成熟的意见,但还不能算定论,仍需继续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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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晋书、魏书皆用南开大学二十五史检索版。

作者简介: 郭良(1973.6~),现供职于喀什大学图书馆,硕士毕业于宁夏大学西夏研究院,主要从事历史文献学和图书情报学,以及地方文献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