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孩子

孩子，孩子

文 /朱崇珏

【 一】

这个夏天，最让林老太高兴的一件事是孙子回来了。

儿子儿媳是两年前离的婚，孙子判给儿子抚养。但一次，儿媳妇柳丽却趁他们不注意，趁孩子上幼儿园时，把孩子从儿子身边抢走了，这一去，就是一年多。为了这可爱的小孙子，老太太不知哭了多少回。

前不久，他们打听到儿媳的住处，便苦苦哀求县人民法院执行局的人，让他们出面，又找了几个人，一起来到儿媳的住处，硬生生的让儿媳交出了孩子。

孩子名叫乐乐，今年刚刚七岁，他跟着柳丽在外面生活了一年多，已经习惯了

跟着妈妈在县城里生活，现在猛地被

爷爷奶奶带回老家，哪里能适应？才一进

家门，看见爷爷奶奶家的黄土墙壁和矮小的房屋，便哇哇的哭。老两口使出浑身解数，又是给好吃的，又是说好话，忙活大半天，才把孙子哄好，止住哭声。他呆呆的打量着爷爷奶奶破旧的屋子，这里的一切，他既熟悉，又陌生。

“现在，该给强子打个电话了吧。”林老太瞅了一眼老伴，轻轻的说道。

“嗯，”老头子答应了一声，拨通了电话，“喂，强子，孩子执行来了，你不用惦记了。”

“噢，真的？”电话那头，传来儿子林强激动的说话声，声音里透着一丝喜气，“好，我尽快赶回去。”

林强是去年秋天去南京一所高校读研究生的，自从前年与柳丽离了婚，他也没心情再在老家工作，干脆复习考研，考上之后便辞职读研去了。

从南京坐火车回老家，本来需要一天的路程。往常，他一般是当天早上从南京坐火车，晚上到老家的火车站，第二天再坐公交车回家。这次，他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急切的心情，——不见儿子已经一年多了，他不知多少次在梦里看见他，那个活蹦乱跳的儿子。所以，这回，下了火车，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上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打的回到家里，尽管这比平时要多花近一百块钱。

“唉呀，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要被她吓死了，听说她下午还带着几个小混混来咱们村里转悠。”看到儿子平安归来，林老太提着的心似乎一下子放到肚子里去了。她所说的“她”，是儿媳柳丽。

“没事了，妈，现在我回来了，您就放心吧。”看着母亲紧张而又憔悴的，面孔，林强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乐乐呢？”他问道。

“睡啦，在西边屋里。”林老太一指西面屋子，林强三步并作两步的跨进屋子，只见乐乐穿着短裤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林老太正想把孙子叫醒，林强摆了摆手，低声说，“算了，妈，让他睡吧。”

“好啊，这一天也把他吓坏了，该歇会了。”林老太的话语中透着一股高兴劲。

“爹呢？”

“去你大伯家了，想找几个人帮我们照看院子，防止他们来抢孩子呢！”林老太似乎又不安起来，她看了一眼儿子说，“你先吃饭吧。”

林强此时并不多么饿，一天的奔波，让他觉得脚下的地似乎还在向前行驶。他现在只是觉得特别累。他坐到床沿上，把儿子往里稍稍推了一下，自己也轻轻躺下。他想眯一会眼，不想人一躺下，就怎么也不想起来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太阳升起老高。

好在这一夜，柳丽那边并没有来抢孩子，可林强一家已经是惊弓之鸟了。林老太还有老头子一夜几乎没合眼。看着孙子、儿子，他们心里高兴，但高兴之余，他们又担心儿媳不知什么时候跑来，还有儿子，以后又能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林强先醒了。他睁开了惺忪的眼睛，儿子还在身边睡着，他还是不舍得叫醒他。直到八点多，乐乐才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先是打量着屋子，又打量着坐在旁边的爸爸，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儿子，叫爸爸，”林强有些迫切。他从旁边拿过孩子的背心，想给儿子套上。不料，乐乐却坐起来一把把他的手推开，然后瞅了林强几眼，没有说话。

“乐乐……”，林强急得干瞪眼。

“……”，乐乐自己套上背心，跑外面去了。

【二】

或许是分开太久了，乐乐对于爷爷奶奶，对于林强，有一种特别深的隔阂，对这个环境，他似乎有一种抵触情绪，带着一种防备心理。林老太老两口准备好了饭菜，孩子就会过来吃，只是，他从不主动说话。林强不禁有点担心，乐乐这一年多是不是被他妈老带着在外边，影响了孩子正常心智的发展？偶尔，他会冲孩子喊两声：“儿子”，可孩子每次看看他，扭头就跑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天，家里的气氛显得有些怪异。直到一天吃晚饭时，老头子发现儿子还在后面房子里，就冲着在院子里玩耍的乐乐大声喊道：

“乐乐，快去后面喊你爸爸来家吃饭。”

孰料，乐乐头一抬，大声对他爷爷说道：“您怎么不去，那可是您儿子噢。”话音未落，大家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林老太笑着说：“乐乐终于和我们说话了！”

家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乐乐不去叫他爸，最终还是林老太去叫了。这时候，正是六月底，屋里热得很，林老太便把饭桌放在院子里，大家围坐在桌子旁，边吃边聊，老两口不停的给乐乐夹菜。

林强算是提前从学校回来的，——这阵子，学校里虽然是没有什么事了，但许多同学都还没回家，他们忙着准备写论文、搞家教。现在，他人虽然是在家里，但心，却依然在学校里，他从学校带了些书籍、资料放家里，偶尔就拿来翻翻，准备写论文用。老两口也始终不敢耽搁他的学业，林强从小到大就是他们的希望，那年，林强去南京读研究生，老两口高兴了好一阵子。现在，他们就盼着儿子毕业后能找个好工作，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强子，你最近功课还可以吧？”老头子一边夹菜，一边问林强。

“还行，爹。”

“嗯，乐乐不用你操太多心，我和你妈照顾就可以了。你啊，多看书，不要把学习耽误了。”老头子边说边逗孙子，“乐乐啊，你也要好好学习，你爸能读研究生，你长大了可要读博士啊。”

“我们乐乐肯定比他爸有出息，乐乐啊，到你上完大学，可要孝敬我们啊。”林老太一边给乐乐夹菜一边说。

谁都没想到，平时不爱说话的乐乐此时抬起头，嘴里冒出一句：“等我长大了，您们就死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讲话？”林老太一下子不高兴了，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也老了，强子，有时间你也要好好管教管教孩子。”

“行啊，妈。”林强答应着。

对于乐乐的学习，林强是关心的。他有时间就教孩子背些古诗，教他简单的计算，甚至让孩子学些英语单词。乐乐也还算聪明，一般的数学计算题，他只要晓得了计算方法，稍稍动脑子就能做出来。只是，偶尔会调皮，说些让大人苦笑不得的话。一次，林强看他眼睛老盯着电视，就催促道：“乐乐，该去学习了。”

没想到，乐乐忽然板起脸来，严肃的对林强说道：“你，快去学习！”那样子，与他爷爷倒有几分神似。

林强一下子无语了。这孩子，性格有点随他妈，虽然平时不大说话，可一旦高兴起来，就格外的活泼。每天一到下午，就喜欢坐在电视机旁，各个频道的动画片，挨个看，有时候，这个台刚放完，他就会准确的把台换到另一个台去，什么《喜洋洋与灰太狼》、《铠甲勇士》、《大耳朵图图》……连林强有时候都会在心里暗自赞叹：这小孩，光这么多节目，他哪来这么多精力逐个的看？赞叹归赞叹，电视机算是被乐乐给霸占了，大人是别想摸一下遥控器的。

“乐乐，你光看电视，长大了怎么办？谁来养活你？”一段时间过去了，林强心里有些发急，他略带恼火的问孩子。

“吃饭呗。”乐乐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头一下没有转动。

“饭从哪里来？”

“地里啊，你看爷爷，就从地里收回许多粮食。”

“你不干活，粮食会自己长啊？”林强觉得有些好笑，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你们干呗！”

林强彻底是没的说了，他心里却不由得来了一股怒气，他抓着孩子的胳膊，一把把他拖过来，然后照着他的屁股狠狠打了两巴掌，打得很重，孩子立马就哇哇大哭起来。正在厨房里做饭的林老太听到声音赶忙跑过来：“怎么了，谁欺负乐乐了？”

“没什么，我教育教育他。”林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解释。

孩子还在哭，林老太心疼的说道：“哎呀，说说就好了，干嘛真打啊？”

“没事，妈，再不打两下，以后就没法管了。”

“去你的，什么都不懂。过来，乐乐，让奶奶看看。”林老太一把拉过孙子，摸了摸孩子的屁股，满是皱纹的脸上淌下两行泪，“小孩现在没有娘了，你这样子打他，还算是当爹的吗？”

林强没话说了，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子难受。

【三】

这个假期，柳丽一直托人来找林强，还有他父母，说是想和林强复婚。但村里人们都说，柳丽来主要是为了孩子，复婚只是一个托词。林强心里明白，他也知道柳丽没有多少好心眼，他也不想看到她。每次看到家里有人来，他就悄悄的躲了，这样，大家也拿他没办法。

当然，林强的父母，对柳丽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或者说是幻想。他们不想孙子这么小就没有娘。所以，对于乐乐妈，他们心里虽然也是非常的不满，可是，他们表面上还是比较的客气。老两口晚上要看孩子，小孩一闹，他们就睡不好觉，有时候，他们是一整夜的失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八月底，林强要收拾东西回学校了，孩子也到了开学的时候，林强父亲找到儿子原来工作过的小学。按规定，乐乐距入学年龄还差几个月，好在林强过去在这儿工作过，校长认得他们，所以孩子也就顺利的入学了。

林强收拾好东西要走了，林老太带着乐乐送到巷子口，林老太边走边哄孙子说：“你爸爸现在去上学，等以后毕业了，挣钱给你买好东西。”

“奶奶，我不要爸爸去上学，爸爸打工去吧，打工能挣钱。”乐乐似乎没有意识到爸爸即将离开他，他一脸茫然，嘴里嘟囔着。

林强听了，心里一阵阵的难受。他看了看乐乐，孩子身上穿的衣服，竟然还是自己放暑假回家时乐乐穿的那一身。他本来还有些话想说给孩子听，但此时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到了学校，记得给家里打电话。”林老太叮嘱儿子。

“嗯。”林强答应了。他感到眼泪正在眼圈里打转，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便朝母亲摆了摆手，背着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送走了儿子，林老太两口接下来担负起抚养孙子的任务。接下来的这个秋天，应该说是他们最辛苦的日子。他们要忙地里的活，还要照顾孙子。老头子每天早上五点起来后要先到地里干会活，估计孙子好起床吃饭了，就赶着回家喂猪，接着是让孙子吃饭，然后送他到学校。回来吃完饭后，再到地里干活，到中午估计乐乐快放学了，便放下手中的活，骑着自行车赶到学校接孙子回来，然后是做饭、喂猪，送孙子上学。老伴回来后，俩人随便吃些东西，再去地里干活，下午的事情与上午有些相似，直到天黑。天天如此，一个月下来，老头子明显的瘦了。

这段时间，孙子在学校与家里来回着，他现在读一年级，班里大多数孩子都是父母早上送去，然后等放学后接回，唯独乐乐，是由爷爷接送。渐渐的，老师们也就了解了乐乐的情况，知道他是“没有妈的孩子”。

对孙子，老头子心里是无比的满足，但他也担心儿媳妇经常往这边跑，会不会再次把孙子抢走，所以，每次接送孩子，他也是格外的小心。一天下午，他带着孙子回家，在过村前的小桥时，却发现柳丽骑着电动车从对面赶了过来，他心里不由得一紧，可嘴上还是问道：“你怎么现在来了？”

“来看看孩子呗。”柳丽的话轻飘飘的，脸上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回家看吧。”老头子心里发虚，嘴上却这么招呼柳丽。

“行啊。”柳丽答应了，骑着电动车不紧不慢的跟着老公公。乐乐坐在爷爷后面，嘴里哼着欢快的曲子。老头子心里却是一阵阵的紧张：如果柳丽带几个人过来，自己这把老骨头，是无论如何都应付不了的。

柳丽其实是有过这个打算的。一次，中午时候，她好不容易说服了老师，把乐乐带到街上吃了点东西，给他买了身衣服，正打算带儿子再去别处逛逛，不料，儿子却先发话了：“你不送我回学校，要带我去哪儿？”

听到这话，柳丽心里不由得凉了半截，她也觉得自己不带儿子，儿子渐渐的也和她疏远了。她想把儿子弄走，可自己也还是孤身一人，居无定所，能把孩子弄哪去呢？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

路边，树上的黄叶在秋风的吹拂下，随风飘舞，四散飘落，柳丽看了看身边的孩子，眼睛不由得模糊起来……

【四】

在巨大的轰鸣声里，列车将林强送到了千里之外的高校，——那个承载了他许多梦想的地方。学校与家相隔千里，独在异乡，时间长了，林强不由得开始想家。当然，他也想念自己的儿子。有几回夜里，乐乐可爱的笑容出现在他的梦里，可每当他从梦中醒来，面对的却是黑乎乎的寝室。孤枕难眠的时候，他还会想起一个女同事，那个叫梅莛的女子。

说起来，梅莛比他小许多，小多少？大约十多岁吧。那年暑假开学后，学校里分来两个年轻老师，其中一个引起了大伙的注意，她就是梅莛。刚从师范院校毕业的梅莛，二十出头，矮矮的个头，面容清秀，穿着朴素，看起来有点农村孩子的“土气”和羞涩，——所以，一位年过五旬、言辞诙谐的老教师同她开玩笑：“你看你，才二十多岁，把你的年龄乘以二，也没有我大啊！”

“那以后，请您多多指教啊！”梅莛的声音又细又甜，给人很柔弱的感觉。所以，有的老师就担心她镇不住一些调皮的孩子。可慢慢的，一段时日过去，大家发现，梅莛平时上课、管理学生却是一丝不苟、雷厉风行。所以，大伙对她又都多了些欣赏和敬意。

那学期，林强已经悄悄准备考研了，所以，对单位里的许多人和事，他都很少关注。等到春节后的第二学期，网上很快发布了初试成绩。他查到成绩，继续准备复试，等他请假去南京复试回来，人们才知道他要去读研了。这消息在他那所比较偏僻的农村小学里，一下子像炸了锅。许多人都羡慕的说，这林强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马上就要去读研究生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春意浓浓的校园，桃红柳绿，百花争艳。一天下午，林强正在办公桌旁看着一本专业书，突然，他听到外面有人喊他：“林老师，照毕业相了，一起合个影呗！”

办公室里没有人，他往外一看，原来是梅莛！他和梅莛同带一个六年级毕业班，她代语文兼班主任，他代英语。林强是比较内向的人，平时很少和大伙交流，包括梅莛。现在，他有点好奇，照相就照相呗，随便找个学生叫他就可以了，干嘛还要自己亲自出马呢？

一切似乎有点身不由己，这是林强自己的感受。可一个班四十多个学生，很快在梅莛的组织下，排好队，领导、老师坐前面，摄影师咔嚓咔嚓几下就搞好了。林强正想回办公室继续看他的书，不料，梅莛又把他叫住了：“林老师，我们再单独照一张呗？”

“单独照一张？”这回林强真的是愣住了。这个时候学生单独合影的有好多，可同事合影的就不多了，特别是像他和梅莛这样的男女同事。他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梅莛，在暖暖的斜阳里，她的脸蛋略微有些发红。

“怎么了？不给面子啊？”梅莛笑盈盈的看着他，语气里充满娇嗔。

“好！”照就照吧，反正不损失什么。林强咬了咬牙，和梅莛并排站到一株桃树旁。由于心里犯嘀咕，他和梅莛隔着些距离，他的表情也有些木讷。

“离人家再近些嘛！”梅莛轻轻拉了他一把。在身后桃树绿色的背景下，她的脸蛋似乎显得格外的红艳。

几天后，照片洗好送来了，一位女同事仔细打量他们的合影，满含深意的对林强说：“没想到她还很崇拜你呢！”

几天后，一个晚上，林强在学校里值班，——这是学校领导安排的，主要是由男教师轮流的。说值班，其实就是看校，防止社会上的人进入学校搞破坏。林强在校园了溜达一圈，就回到二楼办公室打开电脑，上网看新闻。旁边，只有梅莛一个，在备课、改作业，学校里就她一个外地人，领导给她安排了宿舍。

前几天S省发生了特大地震，造成数万人伤亡，网络上铺天盖地尽是些抗震救灾的报导。林强浏览了一会，感觉心情格外沉重，便想找个话题与梅莛聊聊。他瞄了一眼旁边的梅莛，只见她着一身浅红色的厚裙子，正静静地坐在办公桌旁批改着作业。或许是学生作业中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她改改停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林强想和她说话，却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

“啪！”办公室的灯熄灭了，原来是停电了，——农村的电始终是不稳定，晚上停电是正常不过的。办公室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出去聊会天呗！梅老师！”

“好啊！”林强听出她话里似乎也有此意，俩人起身先后来到外面走廊上。夜空中，几只明亮的星星透过薄薄的云层向他们眨着调皮的眼睛，像顽皮的孩子。空气中飘过花儿的馨香，让人心神愉悦。

“今晚，天上星星够亮的！”林强信口开河。说完，他就感觉自己是没话找话，这不是废话吗？

“嗯，现在工厂多，记得小时候我们在外面乘凉，那会觉得天上星星特别的明亮。这边还好，在农村，污染少，还能看得见星星。”梅莛巧妙地接过了话题。

话题一旦找到就慢慢漫无天际的聊，两人从小时候的农村生活到读中学，再到大学，到现在的教学工作。林强自己也没想到，很少与别人说话的自己，竟和一个女孩子聊这么久。他从梅莛的话里了解到，原来她也是考过研的，只不过考试时候没发挥好，专业课考砸了，所以没上线。

“没关系的，可以利用业余时间继续复习，明年争取考上！”林强不失时机的鼓励她。

“唉，我可没林老师你这么厉害！”梅莛幽幽的语气中透出对林强十足的崇拜。

“哪里啊……”林强一时无语，可他心里却是特别的满足。

“林老师去读书，你家嫂子怎么办？和你一起去吗？”

“呵呵，我和她早已离婚了。”林强便慢慢将他和柳丽的婚姻经历一一告诉了梅莛，或许是由于心情不好，他说得有些缓慢，语气有些沉重。

“没事的，林老师，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总会有合适的女人喜欢上你的。”或许是觉察到林强的心情慢慢地变得沉重，梅莛柔声安慰他。

聊天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一阵风吹来，空气中浓浓的花香与梅莛身上的玫瑰香水味混和在一起，特别的迷人，林强不禁感到陶醉了。他是结过婚的男人，现在，已经好久没有碰过女人了。在朦胧的夜色里，林强觉得身边的梅莛是特别的娇小可人。恍惚中，他感到梅莛似乎在向他靠近，——或许是她有点冷吧。可心猿意马的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一把把梅莛紧紧地搂在怀中……

【五】

迷茫的时候，林强喜欢一个人到学校外转转。步出校门，是一条长长的南北路，路边是一些不知名的树，浓密的树荫遮住了行人头顶上的太阳。这条路通往不远处一处类似于生活、商贸场所的高教园区。所以，路上经常可以看见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们，还有一些卿卿我我的青年男女。现在的大学，早就不是林强读大学的时候了。他读大学的时候，学校明令禁止大学生谈情说爱。如今，学校对此不但不管不问，只要俩人愿意，结婚都是可以的。所以，同学中间经常传出某某出去开房了，某某几晚上没回来……对这些八卦消息，林强没什么兴趣去关注。只是，偶或，他会想起远在老家的梅莛。

实话实说，早先，林强平时真的对那个叫梅莛的女同事没怎么在意。再说，他也不是随随便便、拈花惹草的人。可那晚事情的发展，就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就做出那种“事情”！

学校办公室里有一张小床，藏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那是让老师们办公之余偶尔歇息用的。可那晚，它就成了他和梅莛翻云覆雨共赴巫山的场所。

他是很久没碰女人了，柳丽和他离婚一年多了，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现在，有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对他说着崇拜的话语，他能不心动？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渴得要命，血液流速加快，下面那根东西涨得他浑身难受。

梅莛呢？似乎是一下子吓傻了，她还从未见过这阵势。她身上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就被林强剥掉了，由于忙乱，两个纽扣还被他揪掉了。在黑暗中，她觉得自己像一条发光的鱼，被海水搁浅到海滩上，泛着白光，没有方向，无处可逃。又好像是林强的猎物，成为他口中的美味大餐。羞涩、紧张使她的脸变得通红，宛如熟透的苹果。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平时看上去闷声不响的呆小子，搞女人怎么会有这么一手？

林强很快脱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猛地扑向自己的猎物……

学校西面是一片很大的空地，与另一所学校相望。空地比路面低很多，有的地方很洼，还有一些积水，长了许多茂密的芦苇。虽说南方秋天来得晚，但“十·一”过后，原本青绿无比的芦苇也就渐渐的发黄了，秋风吹来，大片的芦苇也就在风中摇摆。而林强，就喜欢在风中看这些起起伏伏的芦苇，感受秋日柔和的阳光和飒飒秋风中的凉意，看树上的叶子三片、五片的飘落下来，看天上的云絮，听南飞的大雁……

他的思绪也会随这些云絮、这些落叶飘得很远，他会想起远方的老家，那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麦田、落叶飞舞的杨树（在江南是看不到这些杨树的）、那片荒凉的小村落、自家那小小的院落。过去在家的时候，他从不觉得它们是那么的令人难以忘怀，此时一旦身在异乡，举目无亲，才觉得它们于自己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重要。

还有梅莛，那个让他满足、给了他幸福的女孩子。现在，她会干什么呢？在学校备课、上课？还是独自在办公室里看书？想起梅莛，他真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碎了。

特别是到了节假日的时候，身边的同学大多是收拾一大包东西回家与家人一起欢度节日了，而他自己，则是一个人孤单的在校园里徘徊。有时候看着夕阳渐渐西下，林强一个人独自登上一个小山坡，望着远方苍茫的景色，就会不由得想起年迈的父母，他们这会也许在地里操持农活，也许在院子里忙着收拾东西，也许在厨房里忙着做饭，也许在帮他照看自己的孩子……但不管怎样，他自己是既不能帮父母干农活，也不能帮他们收拾东西，更不可能在屋里享受母亲做的饭菜了，一种孤独的感觉就会不由自主的涌上他心头。他曾写过这样几行文字：亲情/是一杯浊酒/用家乡的高粱酿成/芳香醇郁、点点滴滴……

【六】

乐乐这孩子，慢慢的也适应了跟随爷爷奶奶生活。每天放学回家，他写完作业，就打开电视看动画片。小孩子对动画片有一种天生的喜爱。一次，爷爷带他串门，那家子的电视机恰好也开着，乐乐大概习惯了见到遥控器就想摸过来调台。孰料，人家主人却是不大乐意，一把把遥控器从孩子手里夺过来，放到一个高地方了。乐乐不大高兴的嘟哝了一句，在一边的爷爷也觉得没面子，他站在旁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可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待回到家里，老头子一把抓过孙子，照着孩子的屁股狠狠的抽了两巴掌。乐乐哇哇大哭起来，林老太则忙着从旁边跑过来逮着老头子骂。老头子心里也是一阵阵的难受，他想，如果儿子儿媳好好的，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来打孩子。

还有一次，是村里一家子请酒，林老太一大早就把喜钱给送去了，老头子整天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也想等到中午去那家饱餐一顿。所以，一上午他就忙里忙外，连孩子的午饭也给准备好了。可当他从学校里接回孩子，孩子却对他做的饭不满意，硬是嚷着要吃油饼，老头子没办法，只好重新和面给他擀油饼。当他亲手把油饼烙好递给孙子，已是十二点半多，这会再去人家吃饭，估计人家都快散席了。老头子看着在一边咬油饼的孙子，不知怎地，心里对儿子、儿媳却生出一丝怨气。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老两口没什么收入，而林老太又一直想疼自己孙子，平时是什么东西也不舍得吃。老太太有时在路上走着，遇到一角的硬币都会捡起来，攒多了就去买零食给乐乐。至于家里的好东西，更是全都留给了孙子。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一学期又快过去了，大学里寒假放得早，林强心里惦记儿子，便把学校里的一些事情托付给同学，自己匆匆的赶回来了。

乐乐还没有放假，林老汉每天忙着做饭、喂猪、送孙子上学，由于天天在冷水里洗手、接着又要在冷风中奔走，所以手面上全是被风吹的一道道的口子。林强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一阵阵的难过。第二天，他就主动的代替父亲去接送孩子。

早晨六点半，林强催儿子起来，给他穿衣服，然后，到父母家里，看着孩子吃完早饭，便用电动车带着他到镇上小学。此时正是天寒地冻时节，白天时间短。这会，一轮红红的太阳在东方地平线上缓缓升起。车子行驶在田间的小路上，两边地里是大片大片的麦苗，绿油油的麦苗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但却掩不住麦苗透出的勃勃生机。

虽然穿了厚厚的衣服，林强浑身上下依然感到一种冰寒彻骨的冷，他将电动车的速度尽量放慢，一边不停的嘱咐儿子在后面要坐稳当，在学校里要好好地听老师讲课。到了学校，许多家长已经将孩子送过来了，林强看着儿子背着书包进了学校大门，方才放心的骑车回去和父母一道吃早饭。

中午，不到十一点钟，林强又早早的骑着电动车到学校门口等儿子放学，此时，许多家长都聚在学校大门口，等着自家孩子出来。林强站在学校大门口，突然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卑微和渺小，——过去他在这学校里任教，每天来来去去，这里就像自家家一样，从来没有这种感觉。现在，他离开了这里，就好像一个陌生人站在一个新地方一样，他的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喂，这不是林老师吗？”旁边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林强抬头一看，原来的过去的同事刘老师，过去两人在一个办公室，经常在一起交流问题，关系挺融洽的。

“刘老师，你还好吗？”林强微笑着点了点头。

“放假回来了，进去玩玩吧！” 刘老师的脸上泛起了笑容。

“不用啦！”林强过去和刘老师处得还是不错的。他性格比较内向，学校里面大多老师对他还是很好的，可这会，他自己就是不想进去，他宁可自己站在学校门口和其他家长一样等待，也不想进去。仔细想想，自己现在不在这里工作了，就不再是这里的人，就好像是一个离开家的孩子一样，没有了以前的底气和信心。还有，万一现在遇到梅莛，自己又该怎样面对她？

刘老师骑着车子回家了，许多孩子背着书包从学校大门走了出来，林强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孩子，想想自己的处境，不由得低下了头。

从学校里出来的孩子越来越少，看来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出来了，怎么还不见乐乐？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难道这孩子被老师留下了？

林强慌忙推着车子进了校园，里面的一切如旧，还是过去他在这里的样子。他匆匆地来到一年级二班教室门口，隐隐约约的，里面好像还有几个孩子正在座位上写作业。他正要往里走，突然，他愣住了，讲台上那位年轻的女老师竟然是她，他曾经日思夜想的梅莛！

“怎么是你？”林强如同霜打了的叶子，一下子没了精神。真是怕谁遇上谁啊！他嗓子里似乎噎了什么东西，说话也说不好。

“我……”梅莛猛不丁看见林强闪烁在教室门口，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我留下几个孩子，辅导一下。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孩子，林乐乐在教室里吗？”

“在啊……”梅莛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是他的家长。”林强的声音有点低。

“哦。”梅莛总算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朝教室里看了看，喊道，“喂，林乐乐，你爸来接你。”

林强向教室里一看，只见儿子正回头和一个男生在说着什么，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指着儿子一本正经地训斥道，“你在说什么，上课还乱讲话！”

梅莛看林强生气了，可她这会实在没心情面对他，就对林强说：“算了，你先把乐乐带回家吧，有空你就多辅导辅导他。”

林强还想再说几句，可他一时又找不到话题，忙拉起儿子，和梅莛说过再见就回去了。

后来，林强和母亲谈起梅莛，林老太说，那女老师对乐乐还是蛮好的。大概她从别的老师那里晓得乐乐父母离婚的事，所以把乐乐当作“没有妈的孩子”，每次放学，总是把乐乐送到学校大门口，看到乐乐爷爷亲自把乐乐接走，才放心的回去，——或许，他们也怕乐乐被他妈妈抢走似的。林强听了，对梅莛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激和敬意。

【七】

林强觉得乐乐最近学习好像不大认真，便哄着儿子说：“乐乐，你好好写作业，写完了爸给你橘子吃。”他边说还拿一个金黄的橘子在儿子面前晃了晃。

不料，儿子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说，“可妈说过，吃橘子会上火的，吃苹果才不上火。”林强明白，这话应该是之前柳丽回来告诉他，可听儿子这话，他又好像是饮食专家似的。

想起柳丽，林强心里既恨，心里又难受，他低下头，不再言语。

儿子趴在旁边小桌上写作业，不一会，便放下笔，嚷着要看电视。

“唉，怎么这么快，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你能拿奖状吗？”

“能！”儿子满脸写着自信。

林强没办法，只好打开电视，儿子拿着遥控器对着屏幕不停地按着，恰好一个台在放《西游记》，林强对儿子说：“就看这个吧，它可是名著哦！”

“我不看这个，看《铠甲勇士》吧！”儿子眨了眨眼，调皮地说：“爸，你知道四大名剧吗？”

“什么四大名剧？”林强好奇地看着儿子。

“就是《铠甲勇士》、《宝莲灯》、《仙剑奇侠传》，还有《奥特曼》啊！”乐乐如数家珍，一个一个说出来。

“你小子，天天就看这个？”林强还以为儿子说的是根据四大名著改编的电视剧，没想到全是动画片、儿童剧。

看到爸爸脸色不好，乐乐不再理林强，自己看起电视来。

林强感觉自己欠梅莛太多，那么好的一个黄花姑娘，自己一念之差，竟然把人家给“上”了。他觉得自己还应该见一下梅莛，给她一个解释，表达自己的歉意。他于是发短信给梅莛，几次短信来往，梅莛经不起他软磨硬泡，俩人约定在学校旁的一个饭店里见面。

冬天的夜晚，天气寒冷，天黑得也特别早。街上的人们早早都回家吃晚饭了，于是，宽阔的街道上，见不到几个行人。林强早早地来到饭店，等候梅莛。等了大半天，她终于姗姗而来。她上身罩一件橙色的外套，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的气息。两人见面后，林强点了一些精致的菜肴，要了一瓶红酒，两人开始吃菜、喝酒。

“梅莛，真对不住，那晚……”林强声音低低的，似乎在忏悔自己当初的行为。

“都过去的事了，别提了……”梅莛轻啜了一口，低下了头。

“那你现在还好吧？”

“……”，梅莛没有回答。

“当初都怪我，我，不是人，现在……”，林强的话吞吞吐吐的，“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不……”屋里空调散发出滚滚热气，梅莛顺手脱掉外套，放到一边空的椅背上。林强瞥见她胸前那片白皙的皮肤，他不由得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为什么？”林强忍不住主动握住了梅莛白嫩的双手。

“别这样……”梅莛低下了头，两行清泪从她腮边无声地流了下来。

她是一个女孩子，虽说来自农村，可她对爱情、对婚姻，有她自己的理解和憧憬。可在这个地方，在那晚之前，她还从来还没考虑过。对于林强，她是很崇拜，也或者说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可那晚，当林强真的抱住她，用他厚厚的嘴唇吻住她，她反倒一下子清醒了。她想逃脱，可已经来不及了；她想大声喊叫，可那会校园里空荡荡的，就她和林强两个人，她喊破嗓子也没有用。她想反抗，可她哪里是林强的对手？

等一切都结束了，她一个人回到宿舍上床休息时，才发现自己的内裤里满是鲜血。她一个人愣愣的在床边坐了很久，她想报警。可是她明白，如果她报了警，林强的前途就彻底完了，而自己呢，名声也完了。以后，哪个男子会与一个失身的女人谈恋爱，结婚？想了半天，她忍不住趴到床上痛哭起来……

“是不是因为我结过婚，有孩子？”

梅莛一仰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孩子，孩子！哼，你就知道你的孩子，和你前妻的儿子！”

“我是比较喜欢孩子，希望你理解。”

“我当然理解你。作为老师，我也会好好的辅导他，让他在学习上不断进步。可是，你关心过我吗？”梅莛终于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她边哭边讲起了后来的事情。

不久，她就发现自己有了反应，主要是经常的恶心，呕吐。再后来肚子慢慢地凸起了。她打电话给林强，一开始，他还接，再后来，她感觉他好像特别的忙。她也不想打扰他。她自己学校里的事情也够多的，每天那么多课，还要与学生一起跑操。终于，一天晚上，她回宿舍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脚，鲜血顺着裤脚流了下来……她看过这方面的书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好一个人打车去了医院。

之后，她请了一个月的假，整天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八】

“都怪我，都怪我！”林强忍不住用拳头狠狠地敲打自己的脑袋。“梅莛，过去都怪我！你放心，以后我会对你好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机会，你有过一次。可我觉得，你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

“我、我会好好对你的！”大概是喝多了，林强的眼前有点模糊。他注视着她高耸的胸脯，急切的说：“你知道，这么长时间，我有多么想你？”他将梅莛搂在怀里，狠命的在她白皙的脸上亲个不停。

“你注意啊，这里可是饭店。”梅莛推开他，呼吸急促地说。“你先休息会，我去下洗手间。”说罢，她从包里掏出手纸，便去了里边的卫生间。

林强在一边没事，便站到门口透过饭店玻璃门往外看。忽然，他注意到，在饭店门口，有一对男女，搂在一起，往饭店旁边走来。那女的模样，他感觉特别熟悉，他揉了揉迷蒙的醉眼，仔细辨认，果真认识，那女的，正是他的前妻柳丽！二人好像从旁边一辆黑色的轿车上下来，正要到饭店旁边的宾馆里去。

这么晚了，这对狗男女要干什么？肯定是不干好事！怪不得先前柳丽要天天拼命地往外跑，原来是要和这个男的约会。想到这里，他仿佛瞧见柳丽和那个男的脱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地在床上缠缠绵绵，滚来滚去。而之前，自己和柳丽离婚前的日子，柳丽看见自己是哪眼看了哪眼够，原来，这个臭娘们的心早就被别的男人勾走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唉！这么多年了，自己一家对柳丽，真是白忙活一场。

林强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撕了他们两个。可他转念一想，梅莛还在饭店里呢。于是，他回过头，却看到梅莛正站在柜台前，好像是在结账。

“梅莛，我们……”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梅莛表情很平静。

“我们再聊会呗。”林强一副依依难舍的样子，他伸出手，想拦住她。

“以后吧。”梅莛推开他的手，径自出门离开了。

很快，乐乐期末考试结束了。过两天，他就要到学校领家庭报告书，放寒假。不知怎地，林强就是不大愿到原单位，他怕再见到过去那些一起工作的同事，也怕万一儿子学习不好。所以，便让父亲中午去接孩子。

果不其然，等父亲带着乐乐从学校回来，林强一看父亲黑着的脸色，就知道乐乐没考好。

“还是你爸爸有先见之明啊，我看乐乐最近老看电视，怎么样，没拿着奖状吧？”父亲一脸的沮丧。乐乐在他身后，一脸的无奈。

林强苦笑了一声，默不作声。

“哼，我和你奶奶天天忙来忙去，到年根底，连张奖状都得不到，你天天都干什么去了？人家孩子得奖状，拿奖品，你让俺们怎么跟别人说？”老头子越说越气，胡子一抖一抖的。

乐乐在一边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但眼泪却在眼圈里打转，直到最后，他“哇”的哭出声来。林老太在一边听不下去了，她猛地站起身子，“好了，没得着就没得着，不就是一张奖状吗？你还有完没完？”

“行了，都是叫你惯的！”老头子也发火了。

林老太拉过孙子，不由分说就往外走，“没奖状就没奖状，走，我给俺孙子买奖品去！”

不一会，乐乐跟着奶奶眉开眼笑地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文具盒。原来，之前林老太给孙子承诺，如果乐乐考得好，就给他买文具盒。现在，尽管乐乐没考好，林老太也给孙子买了一个漂亮的文具盒。乐乐高兴的对爸爸说：“怎么样，有学校发的漂亮吧！”

老头子在一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强也只有干瞪眼。

快到春节了，一天晚上，林强哄乐乐上床后，脱了衣服躺到儿子身边。他轻声问儿子：“乐乐，想妈妈吗？”

“妈妈？妈妈现在在哪里呀？”乐乐一下子来了精神。

“我也不知道。”林强说。

“那她回来吗？”乐乐问。

“不知道。”

这天夜里，乐乐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大年三十，妈妈回家了，不过，回来的妈妈好像就是学校里给他上课的梅老师。她穿着一身漂亮的衣服，还买了许多东西。屋子正当中的炉子上放着口小锅，里面炖着只母鸡，——鸡好像快熟了，热气腾腾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他自己兴高采烈的拍着小手，蹦着跳着，围着炉子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