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思想内涵探微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1-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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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思想内涵探微

徐志华

重庆市渝北区实验中学校 重庆 渝北 401120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思想内涵,有多种解读,主流的有两种:一是对束缚儿童身心发展的封建教育制度的批判,二是认为表现了儿童天真快乐的心理。个人认为鲁迅写这篇文章,是为了寻求摆脱“纷扰”,抹去内心的“芜杂”,获取心灵的慰藉。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所写的“百草园”,明明“只有一些野草”,鲁迅先生却说那时“是我的乐园”,这是什么原因呢?文中描写的“三味书屋”,确实具有封建私塾的某些特征,于是有人认为文章的主题是“揭露和批判封建腐朽、脱离儿童实际的私塾教育”,其价值是“认识封建教育制度对儿童身心发育的束缚和摧残”,其写法是“用乐园似的百草园生活和阴森、冷酷、枯燥、陈腐的三味书屋相对比”,这种看法,究竟是否恰当呢?为了弄清这些问题,我们必须认真研究文章到底反映了鲁迅先生什么样的“思想”。

为此,我们首先要研究鲁迅先生写作这篇文章时的心境。在《朝花夕拾》的“小引”中,鲁迅先生有一段对他当时心境的描述: 我常想在纷扰中寻出一点闲静来,然而委实不容易。目前是这么离奇,心里是这么芜杂。一个人做到只剩了回忆的时候,生涯大概总算是无聊了罢,但有时竟会连回忆也没有。

这段文字引起我们思考的是,鲁迅先生究竟受到了什么“纷扰”心为什么感到“芜杂”?为什么想着要“寻出一点闲静”?为什么“只剩了回忆”便觉得“生涯大概总算是无聊”?

我们知道,从1925年1月18日开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发生了反对驱赶压迫学生、中饱私囊、违反章程向学生征收额外费用、压制民主自由的反动校长杨荫榆的风潮;1926年3月18日,北京各界人士为抗议议帝国主义侵犯我国主权的罪行,举行集会请愿,遭受到段祺瑞政府卫队的疯狂虐杀。在这期间乃至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鲁迅先生一直在进行着两个侧翼的斗争:一是愤怒地揭露帝国主义和反动军阀的罪行;一是无情地批判各种“文人学者”的种种“谰言”。后一翼的斗争尤其复杂,因为“文人学者”的面孔是各色各样的,外加鲁迅先生的弟弟周作人发表《失题》 一文,对鲁迅先生的坚决斗争不以为然。

这样,鲁迅先生怎不感到“纷扰”?怎不感到芜杂?怎不想着要“寻出一点闲静”?而那样的生存状态(“生涯”)又怎不感到“无聊”?怎不需要用“回忆”来使之“有聊”(有寄托)?正如北京大学著名教授钱理群所说:“与‘当局’、‘文人学者’……的生命搏斗,都会转化为内心的纷扰’,并且会由此焕发出一种生命的欲求:从内心深处的记忆中,寻找生命的‘闲静’,以抵御这样的‘纷扰’;从自我生命的底蕴里,寻找光明的力量,以抵御由外到内的漫漫黑暗。我想这应该是鲁迅写《朝花夕拾》的一个基本的动因。”(钱理群著《与鲁迅相遇》267页)抵御“纷扰”,抵御“黑暗”,排解内心的苦闷,正是鲁迅先生写作《朝花夕拾》,包括《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心境。

其次,我们要研究鲁迅先生从“回忆”中到底是否得到了“抵御”“纷扰”和“黑暗”,得到了排解内心的苦闷的力量呢?《朝花夕拾》的“小引”中还有一段话值得我们注意:

我有一时,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菱角、罗汉豆、茭白、香瓜。凡这些,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都曾是我思乡的蛊惑。后来,我在久别之后尝到了,也不过如此;唯独在记忆上,还有旧来的意味留存。他们也许要哄骗我一生,使我时时反顾。

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儿时的记忆是美好的,尽管“久别之后尝到”,“也不过如此”,但它毕竟是一种“美好”而长存,以至成为“一生”的受用,“使我时时反顾”。而这“反顾”,也就构成了《朝花夕拾》的两大部分内容:一是直写童年欢娱、少年趣事、思想经历、生活变故,毫无疑问,回忆叙写这部分内容,尽管有愉悦,也有辛酸,但沉浸在回忆之中,总是能够用来“抵御”“纷扰”和“黑暗”,排解内心苦闷的;一是借“旧事重提”针砭时政陋习、讥刺“文入学者”“正人君子”,这同样能“抵御”“纷扰”和“黑暗”,排解内心苦闷,因为将心中的不满和愤懑宣泄出来,正是一种寻求解脱的正常心理,试读《狗·猫·鼠》一文,当我们读到那些讥刺猫的“折磨弱者的坏脾气”,它的“这么一副媚态”,它的“在我的耳朵边尽嚷”这些描写时,我想,鲁迅先生当时必是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的。

只有弄清了鲁迅先生当时的心境,我们才能正确解读《从百草园到兰味书屋》的“思想”内涵。

的确,“百草园”里“只有一些野草”,但这里有许多动物植物,有吃的玩的,有的在天上,有的在地下,真是色彩缤纷,无奇不有。园里还有许多令人神往的传说故事。冬天只要一下雪,就可以捕鸟来玩……这完全是一个能满足童心渴求、激发童趣倍增的世界,它怎么不会是“我的乐园”呢?这美好的回忆告诉我们,鲁迅先生童年和少年读书期间的生活总的来说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是没有什么“纷扰”和感到心里“芜杂”的。回忆起这样的生活,鲁迅先生的心里总的来讲是感到“闲静”和“愉悦”的。

受封建教育体制的影响,“三味书屋”确有一些不好的东西,它的教育目标、教育内容、教育形式、教育方法,以及师生关系,都是封建的。文中也有这样的描写。但是,先生“有一条戒尺,但是不常用,也有罚跪的规矩,但也不常用,普通总不过瞪几眼”;先生教读书和对课,没有强迫的影子,孩子们常常溜到后园去“折腊梅花”、“寻蝉蜕”、“捉了苍蝇喂蚂蚁”,在先生自己“读书入神的时候”,还给了孩子们玩乐的时间和空间,孩子们或“用纸糊的盔甲套在指甲上做戏”,或“画画儿”。

这哪有揭露和批判“封建教育制度对儿童身心发育的束缚和摧残”?哪有描写三味书屋“阴森、冷酷、枯燥、陈腐”的意味?鲁迅先生只是把这些作为一种曾经经历的生活记录在案,虽然有对封建教育体制的不满,但并没有刻意地去进行揭露鞭挞。鲁迅先生对这些的回忆描写,仍是在寻求摆脱当今的“纷扰”,抹去内心的“芜杂”,获取心灵的慰藉。描写“百草园”和描写“三味书屋”,也不构成对比关系,而是前后承接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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