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桃花潭

春雨桃花潭

王延林

安徽

古人说过，有水的地方是有灵性的。

我的先祖从湖北的某座山坳里一路翻山越岭来到宣城的南漪湖安家落户，想必是追逐灵性而来的。

我就出生在湖边的小村子里，喝着南漪湖的水长大。对于湖，我是再熟悉不过了。

而对于“潭”，我却不甚了解，就连近在咫尺、名声远播的“桃花潭”都无缘亲近过。得益于那次家庭聚会，席间和妻弟商定，约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游览桃花潭。

江南春季的天就像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我们进入泾县境内，就开始下雨了。汽车在蜿蜒的傍山柏油路上急驶，只听见车轮与湿润地面摩擦的“沙沙”声。透过车窗，眼前的美景让我们惊叹不已。千山万壑，层层叠叠，云烟在山间缭绕，青翠的杂木林，葱绿的茶园，其间夹杂着一片一片的金黄的油菜花，层次分明；间或一块一块的粉红色的桃花低眉含羞。灰墙黛瓦的古村居，或在山下错落有致的排列，或坐拥山腰，给人以仙居的感觉，极有刘禹锡《竹枝词》中描写的况味：“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

不一会，我们就到了桃花潭风景区。景区门楼上的一副对联在热情地招呼着我们：“十里桃花笑迎客，万家酒店潭留香”。

走过这座牌楼，便是翟村老街了。老街尽头的左侧一幢连体的古色古香的两层阁楼，传说是李白当年的下榻之处。底层为过道，两边是砖砌实墙，楼梯用麻石铺成，二楼是木质结构，木制屏风上刻有《踏歌送行图》，再现了当年汪伦送李白的动人情景。在楼道的转角处有一个花窗，贴近花窗便可望见桃花潭的大部分。此时，雨依然不紧不慢地下着，斜斜地雨丝在碧绿的潭水映衬下像是用神力切割出的绿宝石做成的帘子一般，密密地遮挡了潭水上方的雾气；透过雨帘可以看见对岸的一座亭子在缓缓漂浮着的稀薄的白云里时隐时现，犹如天上的宫殿一般；那花花绿绿的雨伞定是仙童的发髻了；水面上往来穿梭不停的游船应该是仙人手中的棋子吧。想来，仙人们的住所也大抵如此。

感受了谪仙居处的灵气后，跨过门楼，我们移步下了约十来级青石板台阶，回头就看见门楼上方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踏歌古岸”。原来，那首千古绝唱的诗便源出于此。我忽然惊觉，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啊！

我们一行人上得游船，只见潭水深碧，清澈晶莹，细小的雨点落在水面上溅起点点微小的水花，这一定是仙人在撒播已经发了芽的诗意的种子，要不怎么会有这样感情奔放、直抒胸臆、天真自然、妇孺皆知的送别诗横空出世且流传了一千多年？

撑着红色的雨伞站在船头，放眼对面粉墙黛瓦的古名居，挥手拂开擦身而过的一缕白云，呼吸着雨幕中飘来的阵阵桃花香，我们便到了万村了。不远处一座古色古香的名为怀仙阁的小亭矗立在高坡处，导游说这亭子是1985年建的，我却认为这里原本就有一座亭阁，是谪仙的豪饮处之一。遥想当年，谪仙在这里倚栏捋须，把酒临风，宠辱皆忘，举盏邀明月，何其豪放矣！

我们踏着青石板铺就的台阶拾级而上，向右不远便是“万家酒店”的遗址了。几幅高高悬挂着的大红色的酒幡在雨水的浸染下不再飘扬，那幡下滴落的水珠像是仙人把盏时撞出的酒花。“万家酒店”的门槛已被醉酒的仙人踩踏成一道倒映的彩虹。我猜想，那一年，在那一段桃花盛开的日子里，一定是桃花仙子做东，邀了谪仙等人天天在“万家酒店”吟诗作赋，汪伦搀扶着谪仙或是谪仙搀扶着汪伦趔趄地踏上门槛，由于酒力过甚，出入频繁，竟然将青石板踩成了凹字形—他们一定是醉在了神仙的境界中。

走出“万家酒店”，雨已经停了，阳光穿过还没有来得及散去的白云照射在碧绿的潭水上，那潭水愈发显得清澈、光亮和深不可测，不远处的桃花似乎刚刚收起娇羞的泪珠，注视着这一汪深潭。

桃花潭与李白，桃花潭与汪伦，汪伦与李白，这故事传了一千多年。我想，再过一千年、一万年，这个带有灵气、仙气的故事还将继续是传奇，且一定会传之久远。在这个有雨的春日，云雾遮掩水面，桃花盛开两岸，好一个如诗如画的百里泾川。

我忽然想，我的祖辈当时为什么没有在桃花潭落户呢，相距也不就一百多里地嘛。

桃花潭，我会记住你雨中的模样......

作者简介：王延林，1965年出生，安徽省宣城市人。现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宣城市散文家协会副主席。供职于农村基层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