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主义视角下马修森<雪豹>中的旅行行为分析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1-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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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主义视角下马修森 <雪豹>中的旅行行为分析

林露

杭州师范大学钱江学院

摘要:《雪豹》是美国作家彼得·马修森关于其尼泊尔之旅的非虚构写作。本文借助逃避主义视角,结合逃-寻旅游动机模型,分析了马修森的旅行行为。本文认为,马修森通过对其所在美国社会的批判和向目的地文化的皈依,达成了“逃”与“寻”的愿景。但受制于旅途本身,他的“逃”与“寻”是暂时的。

关键词: 旅行 逃避主义 现代性



一、现代性与逃避主义

20世纪是充满变化与挑战的时期。一方面,人们继续受益于现代文明的蓬勃发展,资本与技术的积累与革新,助力人们探索以往鲜少到达之地,人类活动影响范围不断扩大。另一方面,机器的自动化与重复性使大规模生产成为可能,但也让现代人陷入“无聊和无意义”的日常中(Cohen 1979)。人类依靠“技术”、“想像”与“思维”构造的现代化环境,不一定让人幸福,反而可能导致“更加忙碌”与“沮丧”的状态(段义孚2005:19)。

现代性催生的生存、经济、社会与精神危机(左晓斯 李钰 2009),加剧了人们对逃避主义这一生存策略的依赖。逃向自然,是久居城市者经常选择的方式。人们重返纯朴自然的情感,古老且悠久。但这种“自然”,很有可能只是“乡村、景观、荒野之类蕴意丰富的单词所构建出来的文化世界”,是人类“经验与历史(或文化)的产物”,是一个想像的美好,而不是自然本身(段义孚2005: 21,103)。

二、旅行作为一种逃避的方式

在旅游动机研究中,阿荷拉的逃-寻模型与逃避主义的内涵非常相似。 “逃”是旅行者为缓解焦虑,离开日常环境, “寻”是采取行动满足内心需求(张宏梅,陆林,2005)。下文将借助逃避主义的视角,结合旅游动机模型,对马修森在《雪豹》中的旅行动机与体验等进行解析。


1. 马修森尼泊尔之旅的动机

马修森的雪山之旅,直接原因是野生动物学家夏勒邀请他一同去尼泊尔观察岩羊,邂逅雪豹。依此来看,这是一次寻找雪豹之旅。但他自述在出发前一年遭受丧妻之痛,正处于人生的低潮期,这次出行便颇有寻求解脱之意。旅途中,马修森更注重他的内心体验。例如,在写到夏勒为空耗时间和经费而焦虑时,他话锋突转,描述了红叶浮在宁静湖面上的自然景致。这种一动一静,世俗物质与禅宗自然的对比,在小说中并不鲜见。直到旅途结束,马修森都未看到雪豹,但他反问,这不也是很好么?看似同旅途初衷背道而驰,但这正说明推动马修森出走的深层动机,已不在动物雪豹,而是在“逃”离世俗中,找“寻”雪豹背后的自然力量与东方文化。

相比马修森的逃-寻模式,夏勒的尼泊尔之旅,时间(岩羊发情期前)、地点(舍伊)与目标(观察并收集数据)明确,他会因条件恶劣而暴躁,因物质匮乏而担忧,也为达成目标快乐。夏勒的行为模式,深受世俗、工业化社会的影响。虽然在旅程后期,他也变得放松,认为缺就是满,但总体而言,夏勒的旅程是一次科研之旅,他在地理上的迁徙,并不是出于现实世界的出走。


2. 批判:马修森的“逃”

批判是马修森进行社会与文化出逃的重要方式,马修森高度赞扬诸多东方哲人(如老子和甘地)所提倡的“乡村生活”,而对线性发展的现代化社会无情批判。例如,他对Yamdi河畔的贫穷村庄极尽溢美之词,认为这些东方村落美丽清幽,村民自给自足自得,人类、动物与自然和谐共生。他评论,“这些村民拥有的财产甚至比博卡拉的人还少,但村庄的古老经济模式,使他们免于现代贫困”。在古老与现代,自得与贫穷的对比中,马修森完成了对西方经济社会的间接批判——技术发展与资本积累只让富人更富,无法免穷人于困顿。相反,麦当劳化盛行的资本社会,更让人异化,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日益疏离,个体陷入极大的不安与焦虑。这种与原先社会文化与信仰的背离(deviation),使马修森在其美国社会的生活反而变成“流放(exile)”(Cohen,1979),而他的尼泊尔之行则是追根溯源的回归之旅。马修森在《雪豹》中也印证了这点,他曾写到,西藏文化是当今人类最后的“避难所”,西藏之行是“真正的心灵朝圣之旅”。

在路上让马修森成为了美国社会与生活的“他者”,对西方现代社会进行批判。但讽刺的是,这种批判本身仍充斥着典型的西方二元对立。在他笔下,出现了不少诸如西方与东方,贫穷与富有,美好与破坏,割裂与和谐的表达,这种对立与冲突,显然与东方文化推崇的多元共存背道而驰。此外,随着与当地交流的深入,马修森越发意识到朴实面庞下的懒散、背信与争利,并感到生气与无奈。这也表明,喜马拉雅山下纯朴美好的田园生活,只是马修森有限体验和文化感知的产物,是一种远距离的美好想像。


3. 文化皈依:马修森的“寻”

不同于科学家夏勒,也不同于一般旅游者,马修森在旅途中,总试图跳出己身固有思想,运用东方宗教或哲学体系来诠释所见所闻,这也赋予他的写作一种独特性。他这样描述过一个老人的葬礼,“博克拉郊区有位老印度教徒撑坐在篓子里,由四名仆人用竹竿抬着,他一定是要去瓦拉纳西——看来像是最后一次到恒河“圣母”那儿,最后一次到火葬场四周的黑暗庙宇,到那些招待所去,等着加入河边白衣尸体的行列,等着被放在柴堆上烧”。在马修森眼里,葬礼变成了老印度教徒的最后旅行,老人穿过城市,朝圣恒河,走过庙宇和房屋,最后加入到生命的篝火派对中。即使是被焚烧,马修森也运用了主动态而不是被动态(“等着加入”,“等着被放”),这种写作方式解构了科学定义的死亡,模糊了生与死的边界,赋予老人一种主观意识与能动性。马修森试图告诉读者,老人在用自己的意志走向死亡,身体的衰败并不意味着生命的结束,而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值得一提的是,马修森对死与生哲学问题的触及,并不是以论证方式展开,而是通过故事缓缓道来,颇具东方话语特点。马修森也试图通过这次心灵朝圣认识自我。在一次异常艰险的攀登中,他的思绪突然转向了“面前在阳光下的两只手”,他写到,“[两只手]和我老父亲的手并无不同。此时此刻,我是我自己,曾经是孩子,将来是老人。”在这句话中,自我与他者的界限不再,过去、现在、未来都融于此刻,在时空交错中,马修森顿悟了自我同自我以及同他人的和谐统一。

然而,马修森的皈依是暂时的。他的体验被地理的迁移增强,反过来也被空间变化所限。在他踏上返程,远离喜马拉雅而去时,他愈发感受到曾经困扰他的现实世界的拉扯,并变得焦虑。这种焦虑或许可以通过禅宗的方式缓解,但没法根除,只会促成马修森的再次出走。事实上,马修森也确实在亚洲之行后,深入非洲与南美,并写出了《非洲沉默》与《云雾森林》二书。

四、结论

综上所述,马修森的尼泊尔之旅,名为寻找雪豹之旅,实为逃脱现实束缚,寻求内心平和的体验之旅。在旅途中,马修森通过对其所在现代化社会的批判,完成了“逃”,通过对旅游目的地文化的靠近和皈依,达成了“寻”。但这种逃-寻模式是暂时的,马修森仍要面对旅途结束,离开目的地之后的失落。


参考文献

[1]Cohen, Eric (1979). Phenomenology of Tourist Experiences[J]. Sociology, 13, 179-201.

[2]Matthiessen, Peter (1987). The Snow Leopard [M]. London: Penguin, 1987.

[3]段义孚(2005).逃避主义[M] .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

[4]张宏梅,陆林(2005).近10 年国外旅游动机研究综述[J] . 地域研究与开发, 2005, 24(02),60-63+69.

[5]左晓斯, 李钰(2009). 现代性、逃避注意与后现代旅游[J] . 思想战线, 2005, 35(05),2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