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生命的栖居处—穿越古今群文阅读《我与地坛》和《赤壁赋》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1-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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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生命的栖居处—穿越古今群文阅读《我与地坛》和《赤壁赋》

黄海丽

厦门市大同中学 361000

生命的历程总是不尽如人意,虽然有人可以“一马平川”,但多数人人却常常遭遇“壁立千仞”。鲁迅说过“悲剧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因为“有价值”,因为“毁灭”,常常令人荡气回肠而叹息不已。但有时常常“山穷水尽疑无路”,拐角处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看我们是否懂得“行到水穷处”,有“坐看云起时”的冷静坦然之心。在教授统篇教材必修上册第七单元《我与地坛》、《赤壁赋》两篇课文,笔者在备课中探寻到“心有灵犀”的种种相似,原来生命可以如此栖居。遇到“技经肯綮”,未尝触碰,“以无厚入有间”,找到平衡点便“游刃有余”。

1“同是天涯论落人”,堕入低谷中的悲凉和惶惑。

对于史铁生而言,在青春狂妄年纪时却遭遇残疾的打击,“两条腿残废后的最初几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出路,突然间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迷茫中在地坛中消耗时光,地坛与他而言仅仅是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这是被人遗忘的世界,亦如被遗忘的史铁生。当众生忙碌于生计时,而他却被抛离正常轨道,消沉,颓废,而恰恰如此却有了生活在快节奏的人们缺乏的沉静的时空,于是有了对生死这一重大问题的思考。于苏轼而言,乌台诗案,将踌躇满志,才华横溢,正当壮年的人一下子抛入低谷,自然有“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苍凉,所以要发出“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的悲凉之音。于是有了下文对生命是须臾的感慨。千年之遥却在所谓“宿命”的袭击下产生碰撞。历尽沧桑的地坛在那儿等待了史铁生四百多年;残破不堪的赤壁也在迎接着受伤的苏轼。

2“相逢何必曾相识”,阅尽繁华后的平静与释然。

地坛于史铁生而言不仅仅是帝王祭地之坛,更是为其准备的倾吐之地,无论之前是如何神圣与辉煌,而今对史铁生而言仅仅是“废弃”之地,一如他无论曾经如何年少轻狂,而今只是一个被命运抛弃的“废物”。所以地坛可以无条件包容他,他与它如此相似如此的惺惺相惜,后面又如此的点醒“沉沦”之人,让他能够看到祭坛石门中的落日寂静的光辉平铺的—刻,却能灿烂映照地上的每一个坎坷;在他最为落寞的时间,—群雨燕为他引吭高歌,虽然叫喊得苍凉但不至于压抑到低空;还可以看到冬天雪地上孩子的脚印,猜想他们是谁,曾在哪儿做过些什么、然后又都到哪儿去了,虽然有“物是人非”之感,但毕竟是孩子的脚印,总是带给人生机和希望;还可以看到那些苍黑的古柏,无论自己是如何忧郁还是欣喜,它们都镇静地站在那儿,直到地老天荒,它们可以没日没夜地站在那儿从你没有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界上又没了你的时候;还有一阵阵平常而熟悉的气味--暴雨骤临园中,激起一阵阵灼烈而清纯的草木和泥土的气味,却让人想起无数个夏天的热烈;还有忽至的秋风,再有——场早霜,落叶虽然凋零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或飘摇歌舞或坦然安卧,满园中播散着微苦却熨帖的味道。虽然事事沧桑,但改变不了的是自春色的“碧草”与空好音的“黄鹂”在每年的当时出现,从不迟到。我们在作品中看到这些描写,不难发现经过一段痛彻心扉的低谷后,此时在史铁生心里,地坛里的一切没落只是短暂,其实都在酝酿着“希望”,消逝并不影响曾经的灿烂和辉煌。由此,我们感受到的是史铁生的复活。

面对古赤壁赋,“乌台诗案”之前,苏轼从名动京师,应中制科考试,入第三等,为“百年第一”,后一路顺水顺丰,自从担任杭州通判以来,政绩卓著,此时的苏轼年轻有为,自然意气风发。其诗词作品在整体风格上是大漠长天挥洒自如,内容上则多指向仕宦人生以抒发政治豪情。深受“治国、齐家、平天下”儒家思想影响,他有“致君尧舜上”的渴望;于是就有“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的洒脱;也有“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壮志;更有“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张狂。苏轼任密州太守时,虽然也遭到变法派的排挤,但仍然一身豪气,满怀报国热情,诗里充满自信与狂妄。可“乌台诗案”后,作者虽然死里逃生,但以前的雄心大志,狂放不羁和桀骜不驯的性格自然收敛,多了一份对人生的感伤与无助。作品越来越转向大自然,转向人生体悟。至于晚年谪居惠州、儋州,更是淡泊旷达。但苏轼毕竟是苏轼,他不会一味地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而是不断调整心态,沉淀心灵,寄情自然,感怀历史,很快形成了自己新的人生哲学。他后来写的《赤壁怀古》、《赤壁赋》等篇章,真实反映了其后半生对人生的达观冷静的态度:由成熟转向平淡。所以遨游赤壁之时,对着“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发出“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的自我安抚。下棋时,感悟原来“着时自有输赢,着了并无一物”可以自我调解。在幽思中,深谙“夜凉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种花。棋罢不知人换世,酒阑无耐客思家”可以豁然开朗。不再“奋力有当时志世”而走向“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赤壁与苏轼命运何其相似,曾经“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之恢弘壮阔的古战场,曾经造就意气风发英雄“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丰功伟绩的古战场,而今已然只剩“清风”与“明月”的冷清。

史铁生与地坛如此契合,而苏轼与赤壁古战场也如此投机。地坛的命运起伏又与赤壁古战场今昔如此的相似,于是,我们发现史铁生和苏轼又是如此的高度相似:在辉煌归为冷寂的地方找到生命的栖居和心灵的放松,于是平静而释然了。

3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阳刚与阴柔之间自如切换。

意象的选择上,在宏大的地坛面前,史铁生却选择了寻常、细微,却也生机盎然。这也契合当时史铁生的真实境况:无法融入到正常的生活轨道,已经是“无用之人”,被命运甩在生活的阴暗角落,生命如此卑微,自然会关注亦如自己卑微般的生命。所以他把视角关注在一般人无暇关注的事物上,比如蜜蜂、蚂蚁、瓢虫、蝉蜕、露水、雨燕等等,这些在忙碌的人们眼中司空见惯的小生物,却在作者笔下描绘的如此的细腻,此时史铁生心灵的思索就是那些小生物一样,象小雾,微小但稳稳地停在半空,虽然卑微但平稳;想透了什么,疾行而去,在不断思索后的坚定;祈祷后的瓢虫忽悠升空,也是精神的升华;如蝉蜕壳般寂寞亦如作者此时的孤寂;“去日苦多”的朝露在坠地时还能摔出万道金光。人生苦短,但依然可以活得灿烂。正像作者总结到的:“园子荒芜但并不衰败”。这些都是当时作者消沉却不颓废的真实写照,也是他走出困境的新路历程的反映。

在壮阔的赤壁古战场,苏轼选择水月,“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水月颜色相通,一个是晶莹剔透一个是朗朗清辉。无论是月光如水,抑或水中映月,水与月交相辉映,这组意象超强组合,融入了中国古典诗歌的灵魂深处,组成特定主题中丰富多彩的意境。杜甫在《旅夜书怀》中一句“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将水月交融,境界开阔之画面推入我们视角,再结合最后一句“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悲凉无助之情立刻让人感同身受。天地如此之大,而人却是如此渺小。正如苏轼用水月代表自然代表伟大代表永恒,而人在自然面前衬托得如此渺小无助,但这又何妨,古来如此,不然怎有“古来圣贤皆寂寞”之句。又如李白《渡荆门送别》“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此诗是李白出蜀所作,虽然思乡,虽然送别,但没有离愁别绪,尤其是“月下飞天镜”一句好像天上飞下来得一面天镜,壮美瑰丽的诗句包容了诗人的豪情,描绘出月亮在水中的倒影这些组合,天地为一,符合亦或迎合了我国古代文学整体的美学风格。朱光潜认为“西方诗人所爱好的自然是大,是狂风暴雨,是峭崖,是日景。中国诗人所爱好的自然是明溪疏柳,是微风细雨,是湖光山色,是月景”。而史铁生和苏轼却在阳刚与阴柔间自如切换,心有猛虎却能细嗅蔷薇,心中豪情满怀不应世事多变而一改初心,但能在平凡细微处领略生命的真谛。合二为一的时候迎合了中华民族的那种偏于阴柔美、含蓄美的传统审美特性。可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进退自如,达到“全身而退”。刚柔相济方能游刃有余。

  1. 取之无禁,用之不竭。变与不变中达观

在我《我与地坛》中,废弃的古园园子荒芜冷落得如同一片野地,很少被人记起: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剥蚀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淡褪了;一段段高墙坍圮了;玉砌雕栏散落了;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了;寻常百姓家院的野草荒藤也来到“王谢堂前”茂盛得自在坦荡,并不因为身份卑微而心生羞赧。谁曾想这里曾经是帝王祭祀“皇地祇”神的地方,如此庄严恢弘的皇家圣地从残留的痕迹依稀可以想象。此时的地坛变的是功能性质和建筑物的外在,但太阳循着亘古不变的路途正越来越大,也越红。满园子都是草木竟相生长弄出的响动,悉悉碎碎片刻不息。还有无数小昆虫,无数春夏秋冬留下的气味。还有隐忍坚强聪慧却能伴随作者的母亲的精神,那是不变的永恒的,也可以代代传承。所以荒芜的园子并不衰败,人生无常,换个角度看变又是不变。

《赤壁赋》中变的是古战场的往昔:“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不变的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得出结论:“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此时的赤壁变得是古战场的样貌和主角,不变的永恒的是自然与生命的传承。在细腻的描写基础上加上作者的哲理思考,从形象到抽象的升华。无论是《我与地坛》还是《赤壁赋》,我们找到“共通”的地方,这也是“取之无禁,用之不竭”影响后世无数人。

  1.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没有“翅膀”,却依然能自我救赎,自我实现,以山川自然为精神寄托的文化传统,借山水书写世俗困境,于山水中寻求突围途径,“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儒家处世观,在史铁生和苏轼身上演示着。也在其他文人身上传递着。因为他们“心有灵犀”。这里的“灵犀”是什么?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是“仁”和“智”。孔子曰“克己复礼”为“仁”,并具体向颜渊解释其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仁者乐山”,山不言,任云卷云舒,兀自安然屹立一处。穿越千年。水无骨,却能绕过无数坎途,折成九曲十八弯,奔流向前,一刻也不停歇,到达万里。仁义之人心境平和,可以“不忧”,智慧之人懂得变通,可以“不惑”,能否如此说来,文人借助山水,就是懂得“仁”和“智”,进而勇往不惧。史铁生求助于祭祀土地的地坛,那包容天地万物的土地,而文中的母亲不也是大地,仁厚而包容,大度而智慧,静静地装着儿子的颓废,也静静的期待儿子的重生。可以说母亲是山水的结合体。从这点看来《我与地坛》课文节选两部分关系,并非第二部分仅仅展示母爱。在此,我们更深刻理解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的写作用意,所传达的意图。苏轼亦如此。寄情山水,可以“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可以“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李白可以“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既骑访名山”就可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陶渊明可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因为脱离樊笼里,因为复得返自然。王维可以在“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处,“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许多文人墨客当身上缺乏“飞翼”或“飞翼”折断,选择了寄情山水,“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无所待时,恢恢乎游刃有余,达到“至人”、“神人”、“圣人”的境界,那么一切的磨难、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

鲁迅在《中国的脊梁》中说到“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他们是中国的脊梁。”而文学作品中,作者通过寄寓山水表达的铮铮铁骨之情怀比比皆是,它们穿越古今,指引着后人不断攀登前行,无论是星辰大海还是宇宙苍穹,鼓舞着人类探索社会、自然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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