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语秀”和“骨秀”分析分析《人间词话》对韦庄的评价看韦庄的词学特征

从“语秀”和“骨秀”分析分析《人间词话》对韦庄的评价看韦庄的词学特征

张睿

济南市天桥区滨河左岸小学 山东省 250014

摘要：韦庄是唐末五代时期一位花间词派的作家，因其独树一帜的词学特征，后人称其“花间别调”。韦庄词的这一特点对当时文坛的词学发展起到了继往开来的过渡作用。本文从《人间词话》对韦庄的评价出发，试分析韦庄的词学特征，发现韦庄词学研究的新亮点。

关键词：韦庄 语秀 骨秀 人间词话

韦庄，唐末五代词学研究的重要作家，一直被受文坛关注。以“评价古往词人的典范”著称的《人间词话》，提出了其独到见解。采用传统的札礼记体或语录体的写作方式，提炼出韦庄词的骨干点，集于一点，评价是由点及面，全盘概括，可谓精妙。遂笔者以《人间词话》对韦庄的评价为导向，开辟新径，从而看韦庄的词学特征。

《人间词话》涉及到韦庄评价多达六处，其中三处最为突出，摘其评价以视之。第十二则：“弦上黄莺语”端己语也，其词亦似之。采用“一语评之”批评方式，在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中选取一句或一个词来诠释一种新事物身上所体现出来的特质，使人思维清晰，很快掌握新事物的核心。“弦上黄莺语”切入点语言特征，现代语言学认为，判断一句话的真正含义，要在一定的语境中去理解。查“弦上黄莺语”出处可译为如琴弦之音，枝上之莺啼，语言清丽婉转的特点。在韦庄之前花间词派以温庭筠浓艳绮丽的语言特色为众人所知，韦庄走出华丽词藻，直白清淡，自然的词风深化在他的语言中与琴音、莺啼有不谋而合之妙。第十四则：“韦端己之词，骨秀也。”韦庄词中虽频频提到闺中女子粉黛之事，娇柔之事，读后却不觉篇章处处都是，反而是层次分明，总有留白之处，总有别有用意，读韦庄的大量词句可知，故是词之结构秀。此“骨秀”亦是如此，骨，在于其结构，框架，古往先人亦心领神会。除此以外，笔者认为从韦庄生平经历及其词的创作中，“骨秀”乃韦庄之气节，之骨气，是情感的流露。“我手写我心”，作家血液中流淌着的所存在的情感会“不见其发端，不见其终极”的融入在作家作品中。作品除去我们可观，可闻，可想的雕琢之外，留下的既是作家的灵魂。如此分析，在韦庄的词中我们能发现这种灵魂的存在，使深刻悠长的“骨”之美。附录第六则：“端己词情深语秀。”“情深语秀”不难理解，是评价的韦庄词的情感和语言特色。此评价记载在《人间词话》附录中，笔者认为“情深”“语秀”即是前两条评价的体现。“语秀”与“黄莺语”亦是在说韦庄的语言特点。而“情深”，根据上述对“骨秀”的整体理解，这里我们可解读为是“骨秀”的情感体现。由此可见“情深语秀”已渗透在前两条中，所以此条并没有放在定稿中，以免重复，删除放在附录中。综观《人间词话》对韦庄的评价，我们去粗取精，梳理“语秀”“骨秀”两个方面。

一、“语秀”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是构成风格直观性的关键。“弦上黄莺语”是韦庄词在花间派的突破。清丽自然的词风主要体现在白描手法，意象运用，民俗化等几个方面。

1. 白描手法

韦庄词极具现实性的语言，无须过多的雕琢词的表面字句，直接表达，白描于人和事，语言浅淡，意不浅露。词更真实，效果极佳。如《清平乐》：“野花芳草，寂寞关山道。柳吐金丝莺语早，惆怅香闺暗老。罗带悔结同心，独凭朱阑思深。梦觉半床斜月，小窗风触鸣琴。”全篇使用白描，“野花芳草”“柳吐金丝莺语早”皆是白描手法写春的景色，巧妙转换笔调，前后感受就有所区别。“野花”虽有“芳草”相衬，依旧无法冲淡荒凉冷落的色彩。“柳吐金丝莺语早”一个“吐”字就将春的活力，无限生机呈现出来。“柳吐金丝”和“莺语早”从视觉，听觉两方面展现春的宜人之景。再如《女冠子》中“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白描刻画女子别情的细节，“佯”是掩饰，克制忍泪而担心被郎君觉察而伤感，因而低下脸来。半隐半现“半敛眉”的情态造型无疑最惟妙惟肖。描绘时总能捕捉到隐藏的细微镜头。

2. 意象运用

韦庄词中的意象是眼见能详的，多是和大自然相密切联系的。如《清平乐》：“莺嘀残月，绣阁香灯灭。门外马嘶郎欲别，正是落花时节。妆成不画蛾眉，含愁独倚金扉，去路香尘莫扫，扫即郎去归迟。”中“莺啼残月”，月出惊鸟，“莺啼”似有留恋的哀苦。“残月”的意象则是不完美，有残留之意象，意味着好景不长。全词中所出现的“灯灭”，“花落”，“郎去”与“残月”都有其相似意味的象征意义。意象在词中错落有致，虽然疏散与词中，但含义不减，是女子别离后的情态由主观而外化的形式，使词篇中的情感更深厚，由内及外而渲染。再如《浣溪沙》“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族朝霞”中选择“雪”“梅花”“雾”“霞”四种意象来喻意中人，表达作品中的艺术形象。雪一样洁白，梅一样疏淡，雾一般飘逸，霞一般鲜艳。给读者真实的形象，又留下了丰富的联想。言外自有寄托，不同于寻常的艳词。

3. 民俗化

韦庄前期近十年的漂泊流离,使他能够较多地接触民间生活和接受民间作品的影响,因此,他的词民间气息浓厚,有时甚至到达大胆直露、淋漓尽致的程度。如《思帝乡》：“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表现出主人公敢于反抗封建礼教的斗争精神，及爱情专一的品德，与“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相比更加大胆，更加强烈，更加义无返顾。节奏上有一定的音乐性，长短错乱的句式，有利于表现主人公情感的波动，毫无扭捏羞涩之态。跟民间词《敦煌曲子·菩萨蛮》中“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除非青山烂”等语言极相似。这与韦庄受民间民歌的影响颇有联系。

二、“骨秀”

（一）篇章结构

品词“在神不在貌，”温庭筠词“句秀”与韦庄词“骨秀”在篇章结构层面来看，皆属“貌”的范畴。温以华丽词藻，词句特点为代表，韦以词的骨架，结构明晰为特点。如《谒金门》“空相忆，无计得传消息。”一词结构清晰，上片由“读情书”，“忆往事”，“欲寄信”三部分贯穿乡下来，读来一目了然。《女冠子》“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一词上片，下片在篇章结构上没有过片痕迹，却不凌乱，一气呵成。《花木兰》“独上小楼春欲暮。愁望玉关芳草路。”在篇章结构上，层次分明，脉络井然，上片从“上小楼”到“归绣户”写日间之景，下片从“坐对落花”到魂梦难觅写日幕后情思。韦庄词的篇章结构形式多样，为词增色不少，可谓“骨秀。”

（二）情感思想

“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如果把韦庄的“骨秀”单纯定义在篇章结构上，似乎稍有偏颇，韦庄的“骨秀”与李煜的“神秀”并非风马牛不相及，摘出异字“骨”与“神”，在神的层面上来看，“骨”其本质上的内容情意即时“神”中的必要因素，这也体现了由“骨秀”向“神秀”的转化，韦庄词开了李煜抒情词的先河。

韦庄以其词情深意刻大受赞赏，然而汇集其词不难发现，韦庄词存有48首，其中闺情词37首，约占77%。依旧继承了花间派闺阁愁绪的情景，抒发离别情怀的总基调。但不同的是“以情抒情，”韦庄打破了传统的以女性角度去表达情感，以男性抒情主人公的口吻。直接表达对自己经历的人，事发出主观感慨，情感直白显露，情真意深。如《女冠子》：“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具体日期，特指当日。“正是”一词既生活化又有强烈的主观强调性。再如《女冠子》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

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从男性角度来写，“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日思夜想意中人的音容在脑海中呈现，“依旧”强调记忆清晰，梦中的意中人如现实存在一般，其美丽显露无遗。然“觉来知是梦，不胜悲。”像晴空霹雳打破脉脉深情，梦醒了，孤栖独宿。一个“知”字既是梦境的结束又是此情难却的开始，悲从中来。《女冠子》韦庄融入了自己的身世情感，真情流露，有很浓厚的主观抒情成分。其二情感贯彻始终，一字一句总关情，层层递进，深微细腻。如《更漏子》钟鼓寒，楼阁暝，月照古桐金井。深院闭，小庭空，落花香露红。 烟柳重，春雾薄，灯背水窗高阁。闲倚户，暗沾衣，待郎郎不归。“闲倚户，暗沾衣，待郎郎不归。”全词唯一正面写到思妇的动作，情感。全篇再没有一处写思妇愁思，然而全篇字字句句都在写这种情感所笼罩下的情境。钟鼓“寒”，楼阁“暝”，深院紧紧关闭，小庭空荡荡。韦庄把思妇隐藏在画面之外，以景之情写思妇之情，处处都是情语。再如《浣溪沙》：“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栏干，想君思我锦衾寒。”夜夜相思寝不能安，主人公并没有因此沉浸在里面，而是设身处地的想到对方也在记挂自己，“想君思我锦衾寒。”由对方挂念来抒发出自己的思念之情，形单影只的孤寂。在更深一层的表达自己思念之深，用情细微而巧妙。

韦庄词摆脱花间派雕琢字句，娇作，空虚的词风，赋予新的意义与韦庄的生平经历是密切联系的，个人境遇的总和，是与鲜活的社会历史本身影响下分不开的。韦庄出生于唐帝国衰弱的时期，其生平可分前后两期，前期年少侨居下邽县，下邽正是白居易故乡，因此韦庄受到了当地环境的感染和熏陶。对他的写作风格也有很大影响。在他《浣溪沙》中的“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与白居易的“芙蓉如面柳如眉”，“梨花一枝春带雨”有继承关系。韦庄广明元年(880)在长安应举,适值黄巢起义军攻占长安，动荡年代、四处避乱的经历。在流浪的生活中，对国家兵慌马乱，民不聊生的情况感到悲痛，却无法回故土，《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一词反映的正是漂泊客游时，“人人尽说江南好，”有“碧于天”的春水，有画船听雨的生活，有垆边如月之佳人。然而江南之好是为他人而劝留的，游子的心则是与故乡相连的。“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莫”蕴含着的是作者的思量，今日未还乡，迟早是要还乡的。但是还乡后战乱烽火的故乡必会让作者肝肠寸断。寄托了作者对故乡的思念，何尝不想故乡能如这江南之景平静安宁，情蕴深厚。前期的韦庄，因时代大变革的影响下，对故国的眷恋深深印刻在他的情感，思想中。这正是思乡题材大量出现的原因。后期西蜀年间，唐王朝灭亡，自后入蜀依王建，受到倚重，七十一岁未安抚使，七十二岁劝王建继位称帝，仕途通达步步高升，坐到宰相的位子。但是韦庄并没有滋生在富贵享乐的生活环境下，对故国的思念难以忘怀，“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复杂矛盾心态，使他在自己的作品创作中有欲言又止，欲述还休的情感。是“凝恨对残晖，忆君君不知，”衷心极深沉的怨苦，是“欲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思乡苦中自解的低徊往复的情意。”韦庄的《归国遥》最具代表性。“金翡翠，为我南飞传我意。罨画桥边春水，几年花下醉。别后只知相愧，泪珠难远寄。罗幕绣帏鸳被，旧欢如梦里。”“南飞传意”作者把心底对故国的眷恋之情寄予青鸟，借青鸟来表达他的心意。并且借男女之情抒发对故国的眷恋。借往日的欢乐看今日与意中人别后的泪痕，则是要表达的是惓惓故国之思，因长久以来作者对故国之思郁积已久。人在西蜀，如何表达故国情。从韦庄的词中看到他情感上的隐忍，根深蒂固在精神，情感上的故国，体现出的情感是骨子中流露出的。情感是韦庄词“骨秀”不可多得的一种解读。

从《人间词话》对韦庄的评价“语秀”“骨秀”两方面来研究韦庄的词，其中可发现语言是韦庄词独具特色的，他以清丽自然的词风开启花间派“别调”先河。在“骨秀”中解读出韦庄情感的深沉厚实，国家更替，思故国之情所带来欲言又止，隐忍的人生态度。并且渗透在他词的作品中，对他赋予闺情词新的意义有一定的影响价值。不论在语言还是情感上，韦庄的生平经历成为他词作创作的指导思想。为文学史上词学的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参考文献：

1. 王国维 人间词话 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09月01日

2. 校注谢永芳 韦庄诗词全集 崇文书局 2018年09月0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