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诗是香菱生命绽放的必然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2-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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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诗是香菱生命绽放的必然

朱晨

西民族大学预科教育学院 (广西 南宁 530008 )


摘要:香菱是一位历尽悲苦的小丫鬟,具备作诗的基本潜质。在贾府大观园中少女们纵情做事的影响下,大胆短暂拜师学诗,终于实现其诗与远方的追求。这也是曹雪芹对姑苏对生命的祭奠,是香菱生命绽放的必然。

关键词:香菱;学诗;绽放

香菱是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中的一个小丫鬟,是金陵十二钗中最早出场的。她的一生充满了浓郁的悲剧色彩:五岁被拐,十一二岁被卖,辗转为呆霸王薛蟠所得并成为其侍妾,最后被夏金桂折磨致死。在贾府中,大部分贵族小姐都会作诗,结社吟诗在她们也是常事。而众多的婢女,不管是“家生女儿”、“契买女仆”还是陪房丫头,似乎没有一个会把学诗这样的风流雅事与自身联系在一起。只有这个不知家在何方、受尽欺凌、没有归途的小丫鬟,却执着于追求生命中的诗和远方。从一定程度来说,“香菱学诗”既是曹雪芹对诗歌情有独钟的展现,亦是香菱对自己生命的救赎。

一、作者对姑苏的祭奠。香菱出生于“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的姑苏十里街仁清巷的甄士隐家。姑苏即苏州,是吴文化的发祥地,是江南地区的文化中心。谚语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湖熟,天下足”,春秋时期以姑苏为中心的吴国曾兴盛一时,唐代以后苏州的商业、手工业已经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到了宋明时期,苏州已然成为当时封建帝国的经济、文化发展中心,有清一代延续了其前期经济、文化的深厚底蕴。姑苏是曹家的第三故乡,雪芹祖父曹寅于康熙二十九年四月出任苏州织造,康熙三十一年六月,其舅祖李煦接任,但曹家仍经常来往于宁、苏之间。雪芹以姑苏阊门作为契机,旨在从生活基础来展现小说的巨幅画卷,寓意深长。其将主观情感直接投射于《红楼梦》之中,在天才少女林黛玉、妙玉及婢女香菱身上淋漓尽致地展现姑苏况味:三人均出生于姑苏城的书香人家,家境相对富裕,却都因年少时的各种因素失去了双亲成为孤儿,以不同的方式来到了贾府。又在贾府纵情于诗歌创作,呈现了她们生命中最绚烂的光彩,而最终又都被黑暗所吞噬……可以说,雪芹对姑苏的怀恋与赞美、对自己身世的慨叹都或隐或显地折射在这三位少女身上,完成了对姑苏对生命的祭奠。

二、香菱具备基本素质。从创作心理学角度来说,写诗需要一定素质。心理学家对创作心理素质作了这样的界定:“作为能力发展的自然前提表现出来的脑、感官、运动结构形态和生理的特点叫做素质。”(苏联·彼得罗思夫斯基主编《普通心理学》第501页)他们认为素质是可以遗传的,就具体的一个人来说,他可以把自己的素质遗传给下一代。香菱之父甄士隐是姑苏本地望族,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作乐。脂批认为其“实是翰林文苑,非守钱虏也,直灌入‘慕雅女雅集苦吟诗 ’一回”;其母“情性贤淑,深明礼义”。脂批道:“八字正是写日后之香菱,见其根源不凡。”这些优秀素质可以通过遗传或教育的方式传给甄英莲。庚辰本第四十八回中,脂批“细想香菱之为人也,根基不让迎、探,容貌不让凤、秦,端雅不让纨、钗,风流不让湘、黛,贤惠不让袭、平,所惜者青年罹祸,命运乖蹇,至为侧室”,“且虽曾读书,不能与林湘辈并驰于海棠之社耳。然此一人岂可不入园哉? 故欲令入园,终无可入之隙,筹划再四,欲令入园必呆兄远行后方可”。而宝玉见香菱苦志学诗,笑道:“这正是‘地灵人杰’。老天生人,再不虚赋情性的。”香菱才貌俱佳而又命途多舛,在她身上寄托了作者无限怜爱。这等秀外慧中的女子,写出的诗必定大得雪芹之心——或者说,作者必定把他的得意之作借香菱“新巧有意趣”之笔奔涌而出。不消说她学有所成的佳作,单是学诗伊始的痴迷言行,就让时人欣赏不已。例如庚辰本在“呆头呆脑的”下面有一处双行小字,同:“今以‘呆 ’字为香菱定评,何等妩媚之至也!”

三、香菱接受过早期的教育。家庭环境的濡染,即创作个体的家庭环境及早期教育会不自觉地烙印在其日后的成长经历及文学创作当中。明清时期,一些开明家庭已能主动引导女子学习一些简单的文化知识,其中诗文是最常见的学习内容。在第二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提到黛玉五岁时,其父林如海“便也欲使他读书识得几个字”且聘贾雨村为师,至黛玉进贾府时已经念了《四书》。而从贾母“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可知,念书识字和作女红一样已成为贾府中贵族小姐们的日常。由此可以推知:出生于富裕家庭的香菱,自小备受擅诗书懂礼仪的父母宠溺,幼时必然接受过诗书礼仪的教育,为其日后学诗打下基础。

四、环境的影响。自第四回《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芦僧乱判葫芦案》雨村将香菱判与薛蟠后,薛蟠便携其与家人来至贾府,居于贾家一门之隔的梨香院,与贾府中的天才少女林黛玉、贾探春、史湘云等有了更多的接触,从此与诗歌又有了千丝万缕的关联。明末清初,结诗社已成为女子切磋诗文的一种较为普遍方式,结社的方式因诗社成员关系亲疏而分为家居、社交和公众式。家居式主要以家庭中女性成员组成,结社的方式较为随意,常于茶余饭后对对子,闲谈时聊聊诗歌;社交式诗社的成员范围稍广,大多由亲戚、邻里或远方的女性朋友组成,她们或于节日聚集结社,或以约定的日期聚在一起谈诗论词、联题作诗。公众式社团则有较为正式的社团名称、一定的知名度,有自己的出版物并将酬唱的诗歌结集出版,为女子才华的展示提供了相当便捷的条件。大观园雅集首秀当属第十八回的元宵佳节,皇贵妃元春归省贾府拟提匾额名时令众姐妹唱和:“妹辈亦各题一匾一诗,随才之长短,亦暂吟成。”闺秀们开始崭露头角,钗、黛赢得了贵妃的赞赏。颇有诗才的元春回宫后依然不忘此事,又“命探春依次抄录妥协,自己编次,叙其优劣,又命在大观园勒石为千古风流雅事”,探春遵命将元宵佳节唱和之作编次成集、磨石镌字。元春贵为王妃,是贾府中身份最为尊贵者,之后大观园的十七次雅集其均未参与,但其尚诗趣好对大观园日后风流雅事的兴盛起着极大的引导作用。元宵酬唱后,大观园中诗会雅集次数频繁、人员不断增加,尊贵者如贾府的三位千金,迎春、探春、惜春及客居于此的黛玉、宝钗,有经常来往走动的亲友如湘云、宝琴、邢岫烟、李绮、李纹等,还有方外之士妙玉;甚至于寡居的李纨,从小假充男孩教养、锻炼了杀伐决断之才却并未读书识字、从未曾作过诗的凤姐。《红楼梦》中女子结社,从其成员来看有自家姑嫂亦有姑表姊妹、姨表姊妹且各有名号,社团有特定的名称,结社有特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吟咏酬唱有统一的主题,可见其女性诗社已经较为成熟,能够给贾府中的女子提供一个可以充分展示诗才、体现自身卓越文学修养的、向女子无才便是德提出挑战的机会。幼年被拐,少年被卖,香菱过的是颠簸流离、非打即骂的凄惨生活,一句“我原不记得小时之事”将其幼年时的温馨深深地藏于心底。薛霸王外出行行商后其终于迎来生命中相对安稳的时光。大观园那些鲜活的少女们在花前月下谈诗论道、结社吟咏给她灰暗的生命带来了一丝光亮,激活了她潜藏于心底的执念、源于姑苏城父母给予的温暖的亲情的眷恋。而今这份亲情已无处可寻,她只能将对亲情的眷恋转移到常伴父亲身侧之物——诗书之上。又或许,她羡慕、向往大观园少女们自由自在的高雅的生活,学诗就是为了能够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能够融入大观园的少女中去,享受这短暂的美好时光。

综之,《红楼梦》开篇即以香菱的出场定下了悲凉的基调,展示了姑苏城在其中的独特意蕴。香菱历尽悲苦矢志学诗,既是其作为姑苏聪颖女子生命绽放的必然,亦是作者完成对姑苏城人杰地灵的祭奠。




参考文献

[1]曹雪芹,无名氏续,程伟元、高额整理,《红楼梦》[M],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2008年第3版。

[2]闫广林.重读《红楼梦·香菱学诗》有感[J]语文教学与研究·下半月刊,2020年07月097。

[3]周淑娟.香菱的故乡情结与生命救赎[J]《红楼梦学刊》,2020年第三辑。
作者简介:朱晨(1973-)女,现为广西民族大学预科教育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民族预科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