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
●镜子
这面镜子，是母亲出嫁时
带来的铜镜
理过青丝，修剪过白发
也有父亲陪在身边剃过的头发和胡子
——如今，面对它
我在辨认自已，他们留下多少轮廓
●想起父亲
小时候，骑在脖子上
摘桃子，掏鸟窝
三十二岁那年
抱着一盒骨灰，不撒手
●炊烟
年底打工回来
母亲忙不迭地赶往集市，割肉、买菜
砧板上切切剁剁
灶膛下，生火添柴
炊烟将青丝染成白发
多年后，再度跑进老旧的厨房里
擦着菜刀上的尘埃
对着锅灶下潮湿的柴草吹气
留存下来的灰四散飘起
有几粒向我扑面而来
呛得眼睛睁不开
●安葬地
邻居的父亲突然离世
相中我家一块承包土地
说那儿风水良好
什么要求一字不提
并用镰刀割去青青的禾苗
若问为何如此，我也想到父母今后
慷慨地腾出一隅之地
●父母的石碑
一把刀冲着一块石头，表达语言
越深刻，记忆就越久远
迷雾蒙蒙的双眼，一个人
甚至一辈子从头到尾
需要千遍万遍，默默地诵
不见经传的故事凝固
在此，能听到来自天堂的声音
教育我们
遇上陡峭的崖和深渊的谷
落缓有致，细水长流
●清明上坟
春风的绿吹着吹着
坟冢头上的草也就绿了起来
清明，把众子女一齐摁倒，在火焰面前燎烤
青草内部的汁液溢出
弯下了腰
我知道化为灰烬将散落于尘世
寻找地里劳作的身影
父母烈日下面容沮丧憔悴
可依旧在夜里
为了子女擦拭两眼漆黑的天空
雨从天空俯冲下来，往山下走
回程的途中才了解水的态度
澎湃的溪流一直在峡谷间回旋着轰鸣
●节日返乡
节日回来，一到村口的叉路
犹豫不决
一条通往左侧山坡的坟冢
一条通向右边老屋的山腰
沿路的蒿草伸进庄稼地里
那些草籽也没放过坟头与庭院
好难啊，脚步不知该迈向哪一边
是先右后左，还是先左后右
●亲人
在我们那里，仍然保持着一种传统风俗
自己的父母去世之后
儿女们必须选他们生前穿戴过
没舍得扔掉的上衣，下裤，或鞋帽，首饰等
时间，至少一年半载
在踏往天堂的路上
让他们放心，不须牵挂
他们并没有走远，我们离他们很近
一直紧挨着
作者简介：刘中堂，笔名田源，安徽省明光市人，农民，作品散见《江河文学》《鸭绿江》《速读》《渤海风》《奔流》等纸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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