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奏的拿捏——有感于话剧和戏曲舞台心理节奏

节奏的拿捏——有感于话剧和戏曲舞台心理节奏

陈戎

湖南省儿童艺术剧院

关键词：话剧、戏曲、节奏。

节奏是所有剧种的灵魂。在导演工作中，深深感觉，掌握节奏，就是掌握了戏的命脉。话剧艺术是舶来品，是以对话方式为主的戏剧形式，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来到中国。与传统舞台剧、戏曲相区别，话剧主要叙述手段为演员在台上无伴奏的对白或独白，但可以使用少量音乐、歌唱等。中国戏曲的特点，是程式，虚拟，节奏，集文学、音乐、美术、说唱、杂技、武术、舞蹈等于一身，而且，它又是时间艺术和空间艺术的综合，是以唱念做打的综合表演为中心的戏剧形式。我出身京剧世家，从小在京胡的清亮明快与锣鼓喧天中长大，那种节奏里的铿锵、绵长，记忆深刻。有一个老电影叫《再生记》，描述的是一个戏曲武生演员，惨遭国民党反动派的迫害，双目失明，新中国成立后，重登舞台，演员依托程式、节奏，心里稳定、有数，情绪、活儿，都不会失误，五击头锣鼓经，|大台||仓||才||仓才||仓|，七步准确到达台口，走八步就会掉下去，走五步就到不了台口，导致节奏在腰上，规定的氛围也完不成。

节奏、锣鼓，可以稳定地把演员搁在剧情里，并根据规定情境，角色需要，把他内心外化，用节奏来固定他的表演形式，在戏曲里面叫程式。恩师陶先露老师，当年给我们排戏，经常就是规定，几步一回头，几步一转身，几步一个呼吸，当时根本不理解，陶老师有个绰号叫老猫，我们背后议论，老猫带小猫，做复制。现在才明白，大导演都有戏曲的知识结构，如果排练现场，解释中国戏曲的美，介绍它的奥秘及宝贵，怎么拎出一点点为我们所用，那这个戏估计要排个五六年。年轻演员，生活阅历、舞台经验有限，导演在用这样的外化手段，用节奏，来帮助我们快速建立信念感，完成角色塑造。这一方法，行之有效！

著名影视演员王铁成，获“中国文联终身成就电影艺术家”荣誉，作为中国第一位周恩来的扮演者，一演就是25年，电影《周恩来》，感动无数中国人。王铁成自小酷爱京剧，近乎痴迷的状态，他父亲决定，给他找一个好老师进行专业的学习，随后拜奚啸伯先生为师。他曾介绍，拍《周恩来》有一场戏，邓颖超生病了，从急急忙忙赶到病房，推门，进房，来到邓颖超床前，他借用京剧锣鼓经，准确地有人物、有节奏，一气呵成。

排练音乐剧《东郭与狼》，作曲是刘岳老师，刘老师有戏曲音乐功底，有画面感，怎么演绎东郭这个角色？音乐剧，舶来品，东郭，典型中国形象，用什么表达方式来做支撑，穿着古装，现代或西方的表达，肯定是两层皮；用舞蹈托底，又少人物的戏剧性；借用戏曲程式是合适的，如：东郭先生整夜看书，清晨，从景片后出来亮相，看了一本好书，自然神清气爽，此时，需要体现东郭的性情和生活常态，如果普通处理成早餐或扫院子，都太实，少诗意，最后选择，听到树上鸟叫，观鸟，抖袖，从包袱里取饼子，拿出来掰下一块，捏碎，左右捣两下，再撒在地下，退后，一边等小鸟儿过来吃，一边留意鸡跟鸟争食，此处借鉴了京剧《拾玉镯》里喂鸡的身段，东郭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共处，万物平等的中国哲学理念隐没其中，为后头救狼的迂腐埋下伏笔。救狼，狼追，疯狂逃命，怎么跑，从小看陈少云叔叔演《跑城》，麒派艺术载歌载舞，音乐节奏鲜明、生动。老徐策愉悦、激动的心情，与走、跑、跌、踉跄以及不同步法与水袖、纱帽翅和髯口配合，精彩得很。借用了身段、动作，给演员以准确的形体节奏支撑，过瘾，符合人物，特别有感染力。

斯氏体系创作的原则是，舞台上的动作必须是有内心根据的、合乎逻辑的、有顺序的，而且在现实中是可能的。陈幼韩先生说：戏曲是完全遵从这一原则，而且把这一系列的动作发展成一种程式，一种美的表达。在话剧舞台，台词、调度、形体、音效、灯光等设计，形成节奏，即使没有音乐，也可以将潜台词外化，借用节奏程式，把体验、体现准确表达，“这是一种东方式的表现，也是一种东方式的体现”。

作为导演，总想以最快的速度达，让演员能够理解、感受、运用，同时也很愉悦。《大宅门》里，一个镜头是，二奶奶急匆匆上马车，落座，给一小锣，疾驰而去，给急急风，精彩！其实我们都可以在里面寻求宝藏来武装自己，丰富我们的舞台，保证我们的舞台节奏精彩、好看、准确。话剧舞台是非生活化的，是艺术化地呈现，这个一定要明确。当演员捕捉不到人物时，可以用这种形式感把演员带进来，由外而内的去引导演员。锣鼓点，在话剧的舞台，可以理解为潜台词的外化表达，用节奏规范你的形体和调度。比如，你急急忙忙赶回家，拿钥匙，开门，拿包赶火车，这一路跑，可以用急急风节奏，当然，也可以根据舞台的大小来调整，大剧场，14米台口的可以，小剧场，就用水底鱼，几步完成调度，紧急依旧。把生活化的舞台，凝练成高于生活的艺术表达。

用锣鼓经训练话剧演员的心理节奏，心里有了，外化出来的东西就准确了。用语言描述，可能要说很多很多话，但节奏一出，演员也懂，观众也懂，很能够达成共识。

节奏，总结为四个字——轻重缓急。戏曲打击乐的设置非常科学，所有程式，都是为塑造人物服务的，艺术上的窗户纸得一层层破，寻出规律。音乐节奏都离不开手眼身法，法——这个空间是留给演员的，可以在这个框架里，追求个性表达，调动情感。所有的切住，在话剧舞台就是停顿，就是气口，就是起承转合转和潜台词最集中、戏剧冲突最强烈的地方，从戏曲的夸张里面化出来，不见戏曲踪影，依锣鼓经的逻辑，成自己的角。

作者简介：陈戎：湖南省儿童艺术剧院总经理、国家一级演员、戏剧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