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抗战的“另一条战线”   ——略述全民抗战背景下空前繁荣的陪都抗战文化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2-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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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抗战的“另一条战线”   ——略述全民抗战背景下空前繁荣的陪都抗战文化

唐嵩

重庆市渝中区文物保护管理所 400012

1937年7月7日,驻华日军在北平(今北京)发动卢沟桥事变,中国军队奋起反抗,抗战全面爆发,中国一时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担负起守土抗战之职责。8月13日,日军进攻上海,淞沪会战爆发,上海失守后,日军直逼国民政府首都南京。11月20日,国府主席林森发布《国民政府移驻重庆宣言》,国民政府移驻重庆,1940年9月6日,国民政府颁布《明定重庆为陪都令》,明确重庆为陪都。至1937年11月国民政府迁都到1945年8月日本无条件投降,重庆,这座英雄城市,作为中国战时首都坚持抗战了8年之久。

抗战期间,重庆作为战时首都,成为了第二次国共合作的中心,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远东战场军事指挥中心,同时重庆也成为了日本侵略者的重点战略打击城市,重庆在大后方的坚持,为抗战胜利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贡献。陪都8年抗战中,除了政治、军事、经济、外交等领域坚持抗战外,文化战线也成为了独特的抗战力量,为抗战最终胜利提供了重要精神支撑,同时也为日后积淀了丰富文化遗产。笔者试图通过本文,从抗战文化兴起的背景

、格局;新闻出版、文学艺术、戏剧电影等文化现象的繁荣、发展等方面梳理陪都时期的抗战文化,以此展现大后方文化战线的抗战。

抗战文化多元共生,得益于全面抗战大背景下的政治环境

从历史唯物主义基本观点看,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又反作用于社会存在,文化作为特定的一种社会现象,其产生、发展、繁荣、传承、消失等过程必然在社会发展基本规律之轨道上。回顾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反抗日本法西斯侵略、争取国家民族独立、英勇不屈坚持抗战是当时时代的伟大主题,在这样的时代主题下,必然产生了适应于那个时代的抗战文化。这种文化有着统一的标识——爱国的、进步的、充满战斗性的,同时也因当时各阶级不同的政治诉求、各思潮的相互激荡、各流派的彼此争鸣而呈现出多元性,又因时代需求相互融合,包容发展,多元共生。

·事变后,抗战全面爆发,国共两党、各民主党派、全国人民共赴国难,团结一致,共同抗战,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逐渐形成并巩固深化,全民族抗战成为了时代主题。在日本帝国主义全面侵华、全民族奋起反抗御敌救国这样的特定历史背景下,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发生改变,革命任务也发生改变,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均服务于全国抗战。为了抗战胜利的实现、国家民族的独立,一切为了抗战、一切服务于抗战、战争需要高于一切,成为了国民政府制定国策的出发点,也成为中共及各民主党派、社会团体制定方针、政策的必要考虑。不同于1937年7月7日前局部抗战时期[1]国民党与中共的紧张关系——国民党奉行着攘外必先安内国策,积极围剿中共及工农红军,选择先剿共后抗日;中共争锋相对,采取反蒋抗日的策略与国民党抗争——随着日本侵华的扩大,民族矛盾进一步加深并逐步成为了中国最主要的社会矛盾,至1935年华北事变[2]后,国民党及中共虽仍有摩擦分歧,但双方为了国家大计,均有意避免阶级矛盾激化,减少意识形态分歧,逐步团结一致,共同抗日。国民党从攘外必先安内安内攘外再到抗倭为中心[3],中共从反蒋抗日到逼蒋抗日再到联蒋抗日,至·事变中国进入全面抗日时期后,国共实现第二次合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

在全面抗日的政治环境下,需要更多文化作品来作为抗战的精神鼓舞和智力支持,而丰富的文化创作需要一个自由而宽松的环境,加上国民政府国策已定为军事第一、胜利第一,一切因素均要服务于抗战,故放宽了对文化的限制。国民政府在1938年7月正式发布的《中国国民党抗战建国纲领》第二十六条中写到在抗战期间,于不违反三民主义最高原则及法令范围内,对于言论、出版、集会、结社当与以合法之充分保障。这样的纲领性虽然仍然强调一个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的独裁政治体制,但也实为陪都抗战文化的多元格局提供了一个必要空间,为陪都抗战文化繁荣发展创造了条件。国民政府迁都重庆之后,陪都各种文化多元融合,发展丰富,百川之水共聚海,共同为抗战提供精神食粮。

左翼文化在一定时期内合法存在并取得一席之地,是陪都抗战文化多元格局的重要表现

从中国近现代历史进程来看,至鸦片战争以来,特别是辛亥革命和五四运动以后,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文化在西方多元文化的影响激荡下,逐步形成了中国近现代文化的多元格局。这些文化具体表现在中国先进知识分子和精英群落的思想、主张、著作或文艺作品中。它们具有不同的政治主张或文化色彩,按照政治主张上分,可分为倾向三民主义的官方文化和倾向马列主义、共产主义的左翼文化。抗战全面爆发后,许多不同政治倾向、不同文化色彩、主张各有不同的知识分子、文艺人士,大多随国民政府西迁,集中到了西安、延安、重庆、昆明、桂林、成都等大后方,尤以陪都重庆为多,他们都是拥护抗战建国的爱国主义者,也成为发展繁荣陪都抗战文化的中坚力量。

在抗战全面爆发以前,国民党集中力量剿共,对于左翼进步知识分子,在文化政策上实行围剿。抗战全面爆发后,左翼进步知识分子来到陪都,政治上取得了合法地位,郭沫若、阳翰笙等一大批左翼作家和文化工作者,原来属于文化围剿对象,现在还被安排到政府官员位置上——如郭沫若就出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后来的文化工作委员会)厅长。1940年成立文化工作委员会后,左翼文化人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领导权实际掌握在了以周恩来为书记的中共中央南方局中,在中共领导下开展抗日救国文化运动,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4]

随着抗战的艰苦深入,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出现过倒退。1939年1月,国民党在重庆召开五届五中全会,提出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反动方针,在文化上依然实行专制统治,包括一系列新闻出版物检查制度[5]六不五要文艺政策[6],但左翼文化在一定时期内合法存在并取得一席之地,并和国民党主导的三民主义文化并存并斗争,依旧可以看作是陪都抗战文化多元格局的重要表现。左翼文化的发展,丰富了包括新闻出版、文艺创作、戏剧电影等陪都抗战文化内容,巩固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为抗战的胜利作出了贡献。

陪都时期,重庆新闻出版、文学艺术、戏剧电影、文化交流等空前繁荣,陪都抗战文化迎来大发展

陪都抗战时期,众多知识分子、社会精英云集重庆,文化多元、相互交融,这样的文化环境下,重庆新闻出版、文学艺术、戏剧电影等空前繁荣。

(一)新闻出版业。新闻事业与抗战时期的政治、经济、军事及社会各方面的联系极为密切,国民党和国民政府当局视为国家的生命线,从不放松对它(新闻事业)的建设、运用和统治。[7]但即便在高压的新闻出版物统治政策下,重庆在陪都时期新闻出版物业也得以飞速发展,从抗战前只有十余家报纸,到八年抗战中先出版133种报纸、604种(一说900种以上)杂志,先后设立的通讯社有36家,居全国首位。而图书出版界,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正中书局、大东书局、开明书店、世界书局、七联处等都集中在陪都。而《中央日报》、《扫荡报》、《新华日报》、《大公报》、《西南日报》、《新蜀报》等先后从外地迁渝出版或者重庆新创刊发行。定期刊物如《中央周刊》、《民意》、《群众周刊》、《全民抗战》等不胜枚举。[8]

最能反映出当时新闻出版业繁荣现象的就是,陪都新闻出版界不但有国民党官方的机构和媒体,也有带有明显自由主义倾向的民间势利媒体,甚至有过去在国民党统治区域绝对不能容许存在的中共的喉舌《新华日报》。国民党官方的《中央日报》、《扫荡报》等报刊与宣传中共主张的《新华日报》以及代表中间民主势力的《大公报》并存于陪都新闻出版界,为全民抗战提供舆论支持,同时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不同主张的多种报刊并存格局,反映了当时重庆多元化的新闻出版界。多元的新闻出版阵线中,既有包容的统一的一面——共同反对侵略,坚持抗战;又有斗争的矛盾的一面——阶级立场不同,政治主张不同。但单从文化繁荣角度来看,陪都新闻出版界在抗战期间飞速发展,空前繁荣,成为了陪都抗战文化的重要代表。

(二)文学艺术界。抗战全面爆发后,中国文化界被战火所激动,文艺人士纷纷投笔从戎,用笔和舌作为抗战有力之武器,鼓舞军民坚持抗战。1938年3月,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文协)在武汉成立,打出抗战文艺的旗帜,发出文章下乡,文章入伍的呼声。[9]文协发起人包括国民党官方代表人士、中共代表人士、左翼文艺家、自由知识分子等各方代表97人。武汉失守后,文协迁往重庆,大批作家、文艺家涌入陪都。

国家不幸诗有幸。面对国难,作家文艺家们同仇敌忾,激发出高涨的创作热情,加上国民政府在抗战初期实行的较为宽松开放文艺政策,陪都文艺界出现空前繁荣的局面,创作的作品在质量和数量上都较过去大幅提高。陪都期间,通讯、评论、报告文学、快板唱词、诗歌、小说、漫画、抗日救亡歌曲等文学艺术形式都得以迅速发展。矛盾的长篇小说《子夜》,巴金的长篇小说《家》、《寒夜》,艾青的诗歌《火把》以及冰心的散文、梁实秋的雅舍小品、丰子恺的随笔、郭沫若的评论等均是陪都时期繁荣的文学艺术的代表作品。

(三)戏剧电影。随着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国内一些著名的戏剧团体和文艺、演艺界知名人士,先后汇聚重庆。当时,在重庆的戏剧社团主要有怒吼剧社、上海影人剧团、农村抗战剧团、中电剧团、上海业余剧人协会、中央青年剧社、中国艺术剧社、中央实验剧团、复旦剧社等50多个。陪都时期,创作演出的话剧剧本众多,大多以弘扬爱国抗日的民族精神为主,题材广泛,形式多样,在观众中产生强烈震撼。最具代表性的有郭沫若的《屈原》、《棠棣之花》、曹禺的《日出》、《雷雨》、夏衍的《法西斯细菌》、宋之的《雾重庆》等。抗战时期的重庆,由于日机狂轰滥炸,每年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演出。而重庆每年10月至次年5月为雾季,这期间,因经常大雾弥漫,不利日机空袭,重庆文艺界遂利用此段时间,举行大规模的盛大演出,史称"雾季公演"。1941年10月到1942年5月,为重庆首届"雾季公演"。此后,到1945年,重庆"雾季公演"在日机轰炸的间隙中坚持了4届。

雾季公演创造了重庆话剧运动,也是中国话剧史的黄金时代

在抗战戏剧进入鼎盛时期的同时,抗战时期中国电影事业也进入高潮。中华全国电影界抗敌协会、中央电影摄制场中电和中国电影制片厂中制及大批电影工作者先后迁到重庆,陪都成为中国电影之都。中制中电在抗战期间共拍摄故事片20多部,新闻纪录片30多部。[10]其中故事片代表作有《孤城喋血》、《日本间谍》、《胜利进行曲》、《八百壮士》、《热血忠魂》等纪录片《我们的南京》、《重庆的防空》、《大无畏的重庆》等。

陪都时期的重庆,因坚持抗战、英勇不屈,成为了中华民族不可征服的精神堡垒。8年间抗战文化得以飞速发展、空前繁荣,为抗战最终胜利提供重要精神支撑,同时也为日后积淀了丰富文化遗产。时至今日,回顾那个文化繁荣的时代,依然能够感受到中华民族在国难中英勇顽强的精神力量!不忘历史,珍爱和平,以此文纪念伟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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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局部抗战时期”:相对于“全面抗战时期”,指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到1937年“七·七”事变之间,日本入侵中国范围不断扩大、中日间军事摩擦不断升级并发生局部战争、全民族抗战意识显著提高,民族矛盾逐渐成为中国主要矛盾,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逐渐形成的时期。其包括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军侵占东三省,炮制“伪满洲国”;1932年1月28日日军进攻上海,与国民革命军第19路军交战,制造“一·二八”事变;1933年3月到5月之间,日军进攻山海关、长城各隘口与热河,觊觎华北,与西北军及中央军交战,中国开展“长城抗战”;1935年日本策动“华北事变”,积极实现“华北五省自治”以及中共1935年8月发布《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即《八一宣言》)、1935年12月召开“瓦窑堡会议”,1935年12月9日爆发“一二·九抗日救亡”学生运动、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变”等重大历史节点。

[2]“华北事变”:指继“九·一八”事变东北沦陷后,1935年日本帝国主义蚕食侵犯华北地区的一系列事件的统称。包括发动“河北事件”、“张北事件”等挑衅事件,华北驻屯军司令梅津美治郎与国民政府代表何应钦签署“何梅协定”,日本积极推动“华北五省防共自治运动”等。华北事变后,中日民族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中国抗日救亡运动进一步高涨,国共两党逐渐由对峙走向联合。

[3]出自1935年12月31日的蒋介石《自记民国二十四年中之所感》:“今年中心工作是为剿匪,可说已达七分之成功,明年则可以抗倭为中心。

[4]民革中央孙中山研究学会重庆分会编著:《重庆抗战文化史》,团结出版社,第209~210页

[5]新闻出版检查制度:国民党及国民政府在1942年后,为在宣传文化领域中巩固三民主义思想,而采取的一系列严苛的新闻出版物管理办法,包括《图书送审须知》、《书店印刷管理规则》、《检查书店发售违禁出版品办法》、《战时新闻禁载标准》、《战时新闻违禁惩罚办法》、《书籍杂志查禁解禁暂行办法》、《出版品审查禁载标准》、《抗战期间宣传名词正误表》等等办法和规定。

[6]“六不五要”文艺政策:针对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国民党中宣部部长、文化运动委员会主任张道潘按照《抗战建国纲领总则》,把三民主义确定为文艺的最高指导思想和理论基础,规定文艺创作和演出活动“六不五要”,“六不”具体为“不专写社会的黑暗”、“不挑拨阶级的仇恨”、“不带悲观的色彩”、“不表现浪漫的情调”、“不写无意义的作品”、“不表现不正确的意识”。“五要”具体为“要创作我们的民族文艺”、“要为最痛苦的平民而写作”、“要以民族的立场而写作”、“要从理智里产生作品”、“要用现实的形式”。“六不五要”文艺政策的核心原则就是“不挑拨阶级的仇恨”,反对无产阶级立场的文艺作品。

[7]民革中央孙中山研究学会重庆分会编著:重庆抗战文化史》,团结出版社,第180页

[8]民革中央孙中山研究学会重庆分会编著:《重庆抗战文化史》,团结出版社,第177页~180页

[9]陈振江,江沛:《中国历史晚清民国卷》,高等教育出版社,第390页

[10]民革中央孙中山研究学会重庆分会编著:《重庆抗战文化史》,团结出版社,第35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