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场身体之旅——谈接触即兴课程之所思所感

 来一场身体之旅——谈接触即兴课程之所思所感

盛丹丹

（南京艺术学院   江苏省南京市  210000）

[摘要]接触即兴,作为一门人与人之间的动态艺术，它强调舞者之间的接触与互动,通过舞者彼此之间的接触所引发的感知与动力来进行即兴舞蹈,它没有固定的动作和姿势,专注于舞者间身体和心灵的沟通,在接受与传递信息的你来我往中,身体呈现出了自由、真实、开放、平等、交流的多重样貌。本文结合自身的学习以及实践经验，将从接触即兴的定义、特性、价值意义以及思考与感悟几个方面进行阐述。

[关键词]接触即兴 身体 自由

引言

即兴作为一种古老的存在，在当代舞蹈艺术家手里得到了身体角度的全面开拓和升级。20世纪70年代斯蒂夫·帕克斯顿（Steve Paxton）因为与莫斯·坎宁汉（Merce Cunninghan）的合作，受到莫斯对于易经机遇观念运用的启发而创立了接触即兴，即兴从而成为当代舞蹈的主要手段和方式之一，也成为对身体本身探索的重要手段之一。

一、关于接触即兴

（一）接触即兴是什么

接触即兴，顾名思义就是在舞蹈即兴的同时用身体接触的方式进行舞动，意思就是运用舞者彼此之间通过接触的方式，所引发的身体感知与反馈、动力间的交换来进行即兴舞蹈的肢体行为。从根本上来说，接触即兴就是运用接触即兴的方式，发生在两个运动的身体之间的双人舞蹈。这种舞蹈形式是通过身体接触而进行的，是身体之间关于重量平衡反射和冲动的对话。即兴者经由接触以及彼此跟随，形成急性动机，在感知彼此身体状态下互动，一起成就即兴舞蹈，是一个由身体传达建议与跟随，如对话沟通般人际关系的互动。在即兴中，双方不仅分享舞蹈，也在共同创造，自由意志在两个身体分享生命体验的瞬间受到限制，但也同时建立了新的不可预测的生命体验。这是一种随性舞动、倾听彼此、目不暇接、惊喜不断的舞蹈形式，是西方20世纪60年代出现的一种后现代舞蹈，通过双人或多人的身体接触，从而生发出一种既“限定”又“自由”的舞蹈样式。它是对人们既定观念中的传统舞蹈的反叛，同时还广泛接受业余爱好者甚至未经训练的身体参与其中，形成一种张弛有度、行云流水、变化多端、出人意料的图景。

（二）接触即兴的源流

接触即兴是在20世纪70年代的后现代舞蹈代表人物之一的史提夫·帕克斯顿（Steve Paxton）与其同道之人共同创立的一种新型的且极具偶然性的动作技术。其灵感起源于上世纪60年代较火的社交舞，再结合了自己练习太极与合气道的经验，融人了阴阳转合的东方文化思想，并以一定量的物理定律为基础从而创造出了一种新身体语汇，在当时不属于舞蹈不属于体操等等任何一个范畴的语汇，并为当代舞蹈和当代剧场贡献了非常重要的身体技术之一。这名拥有犹太血统的舞蹈家也跟随坎宁汉学习现代舞，他还同后现代舞的其他代表人物一道，创建了实验派舞蹈的专业组织－大同盟，并于1962年共建了具有深远历史意义的贾德逊教堂舞蹈刷院。作为表演家，他曾在莱纳和布朗的作品中露面，并自编白演了许多作品。他坚决反对那种舞团中森严的等级制度，而更情愿同那些规模不等的临时性舞团一道工作。

1972年，他在俄亥俄州的奥柏林学院任驻校艺术家，因为延聘而为八位男生开设了一个新的舞蹈班，并在此完整地形成了“接触即兴”的编舞方法。“接触即兴”这种编舞方法的基本原理是，舞者们通过大量的练习，建立起相互间的信任，并在与舞伴间彼此交换体重的方式，去大胆地完成闪身、倾斜、倒地等具有一定危险系数的动作，巩固和发展变化无穷的流动关系。这种方法从日本的合气道、中国的禅宗哲学、道家学说和太极拳、其它体育运动项目，以及男女平等、自由解放等社会思潮中吸取了大量的灵感，并将舞蹈以非炫耀性的面貌发展到真实自然的境界，使舞蹈动作的流程变成一场确保他人和白身安全的战斗，有时甚至会出现惊心动魄的悬念效果。这种方法经过系统发展与完善之后，如今已成为欧美各国大专院校现代舞课程中最重要的基础课，是舞者认识自己、发现自己，然后踏入千变万化的动作世界的必经之道。

二、接触即兴的特点

（一）特殊性

接触即兴是众多“即兴”方式中的一种限定，它强调舞者和舞者间的关系，需要存在互动、交流、接触，会根据环境、心理、生理等多方面因素而产生相应的变化。但并非每种即兴都必须如此，由于接触即兴的特殊性，需要舞者间的感知与反馈，故不容易进入一种身体的惯性之中，因此，起到了一种非习惯性动作的开发，在过程中会产生许多意想不到的瞬间，转瞬即逝，它所显现出来的是一种全新的、前所未有的、不定式、无思想的冲动，也被称之为“真”即兴。例如，你不知道你的同伴会对你发出一个怎么样的力，所以你只能感受当下所收到的力量并与之反馈；同样的，你向对方发出一个力，对方接收到以后再反馈给自己，你也不知道对方反馈给你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回应。因此，这就需要敏锐地关注当下的情况，并及时作出回应，最后就会进入到一个无限不循环的舞蹈氛围中，在每一次不同的接触中找到真实的自我。

（二）配合性

接触即兴必须要有身体之间接触，所以至少需要两人或可多人进行。这里就需要相互间的交流和沟通，以此达到最终的默契。舞伴身体间的相互磨合接触，尝试体会对方的重量和传递出的力，在接触即兴的过程中经常会产生彼此的重量重力的转换，也就是说在每个接触即兴的人都可能随时承担他人给予的重量或把自己的重量交给对方的时刻。由于即兴时刻的不断进行，舞动者双方给予的重量时常会牵动到动力的瞬间转换，从而使得身体整体或部分重量自然流转而非固定在原地亦或停留于自身的重量。只有通过双方不断地倾听与反馈，完全信任对方，愿意把自己“交出去”，才可达成灵魂的共识，从而进入最佳的即兴时刻。

（三）开放性

接触即兴透过舞者间身体的接触互动产生千变万化的动作，过程中，不需要对下一刻发生的动作有任何的预设情况，没有固定的舞步和姿势，不需要提前构思和设计动作，以自由和开放的态度来谈说身体本身的创造力，更注重身体和心灵的沟通，相互间不使用语言的直接表述，不依靠眼神的交流，直接凭借身体间的接触就可以有着最直接的身体反应，是一种自由开放的交流。此外，接触即兴主张人人皆可舞，无需音乐而发展自己和他人之间的身体节奏，以当下的即时反应凌驾思考主导，透过“以不动而无所不动”的方式，静心“聆听”舞伴传达过来的每一个“信息”来做出“对话”，从而构出一幅幅自然和谐并附有动感的舞动画面。

三、接触即兴训练的价值意义

（一）改善教学模式，丰富课堂形式

于平老师在《关于“即兴舞蹈”理性反思》一文中所提到，欧洲舞蹈教育中“即兴舞蹈”训练的教材构成主要有肢体探索、空間探索、重力探索、时间探索、人与人接触探索、人与物体关系探索和环境设计这八个训练课题，都是对动作构成关系的系统性探索，主要在编导教学中得以实施，并为国内综合性高校将其纳入编导课程之中提供了可鉴之处。接触即兴训练不仅促进教员有效的教学，完善教学课程内容，也充当编创课的补充剂 ，丰富课堂授课形式。根据每个地区学校的学科定位与发展，专业课程内容与学生素质等整体情况来看，教员有效地利用接触即兴训练的实践形式，因材施教，在解决学生的身体能动性与开启创造力基础之上，可适时调整教学的难易程度，由简到繁，由易到难，尝试实施多学科交叉融合的新模式探索，进而优化教学内容，全方面多层次，灵活机智的推动课程发展。

（二）挖掘身体更多的潜能

接触即兴训练是身体的发动机，对演员身体的开发和创造力的开启具有促进作用。当身体变得敏感，思维变得开阔，看待世界的眼光和角度也就不一样，因此开发身体就是开发头脑的智慧。接触即兴训练过程中，表演者需保持身体和心智的开放与活跃，以双人接触形式，从点—线—面开始探索身体运动轨迹并找寻规律，进行主被动关系的转化，并对突如其来的刺激随时做出自由、自主和自发的反应，让感官和身体意识更加敏锐。同时，有意识的打破习惯性的运动规律，寻找空间、时间和力效进行流动穿插，从双人接触到不接触再到接触，达到彼此身体最顺畅和最默契的配合。接触即兴训练不仅强调身体灵活性运用，也检测了舞蹈者动觉辨认能力，不仅训练舞者及时应变能力，也是训练了舞者的情感智力，即认识自身情绪、管理情绪、自我激励、认知他人情绪和人际关系管理五个方面，更反映了个体的社会适应能力。

（三）搭建人与人交流的桥梁

接触即兴以非正式的形式群聚，规模随意，不分性别不分年龄，无论你是否学过舞蹈，无论你从事哪种职业，人人皆可舞蹈。20世纪初，以坎宁汉、崔莎布朗、帕克斯顿等先锋派舞蹈家为代表，他们开始在屋顶、街头、广场、停车场、美术馆、咖啡馆等非传统的舞蹈表演空间手舞足蹈，打破了传统镜框式的剧场模式，模糊了演员和观众之间的距离，进而将舞蹈带入了更广阔的天地，使其重新回归人们的日常生活。因此，逐渐出现了为热衷于接触即兴的舞者们安排的自由聚会，其开放的观念吸引着非舞蹈领域和不同肢体训练背景的人们交汇一起，大家在紧密的身体接触中即兴起舞，分享群体的温暖和集体的快乐，用无声的语言抚慰隔离许久的心灵，建立彼此的信任。接触即兴不仅用身体搭建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桥梁，拓展社交需要，构建社交关系，更是促进人与人、城市与城市、社群与社群之间的文化交流。它反映的不仅是一种身体文化的意识，还是一种社会变化的现状。

四、“接触即兴”课程中本人的所思所感

（一）回到原点，一切从身体出发

“原点”，即为世界万事万物的“出发点”，也即其自身存在的理由，人类在发展过程中不断地建立起自身的各种文化形态，每一种文化形态的发生，必然有其最初的原点，从“这一点”出发，人类可达到自身存在与发展的种种目的。因此，就舞蹈艺术而言，身体即原点，是每个个体生命对世界和人性的理解。但不同时代，不同民族的舞品身体动作都有自身的原点，它既构成动作的文化支撑点，又是动作发生与发展最初的动机和最后的归宿，显现文化的生存和人的生存状态，属示特有的身体动作语言的表达魅力，形成不同的风格特征。譬如，邓肯的舞蹈出发点——“原点”在于表现人的情感，因此她的动作发力点在胸口的“太阳神经丛”。玛莎格雷姆的舞蹈出发点——“原点”在于揭示人的种种欲望，于是她的发力点在子宫或者腹部。而中国人体运动主张”气沉丹田”，因为追求生命的自然和谐是其出发点，也即“原点”。而接触即兴正是结合力中国武术的合气道、东方禅学、太极，更注重返回生命自身这一原点，更着重身体与心灵的沟通，更强调在本能的律动中发现身体感受身体。

台湾接触即兴之母古名伸认为，接触即兴不只是种舞蹈语言，更像是一种信仰。舞蹈，本就是一种人体动作的艺术，在接触即兴的世界里，以自由放松的肢体在不断触碰中没有预设地发展出千变万化的舞蹈动作，凭借着细腻真实的感知力与身体的能力，撇开那些先入为主的观念，沉浸在身心愉悦的舞蹈之中，也许这就是“接触即兴”的魅力。那么，在接触即兴中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如何感知与其他人的接触与联系；如何去头脑化，回到当下；如何聆听自己的身体，不试图去掌控，而是跟随；与他人在自然流动中共舞；尊重并欣赏生命的独特，允许每一个当下自然的移动，生命的创造力与美都会在过程中呈现，就像早已准备好的惊喜，等待着我们去发现，去享受，去思考。

（二）自由真实，人人平等

如果把接触即兴的课堂想象成浩瀚无际的大海，那我就是大海里一条自由自在的鱼，从一开始进入课堂的拘谨恐慌到慢慢地融入其中，接触即兴给了我自由，也给了我自信。接触即兴不像舞蹈一样有节拍有韵律，不需要你去听这支舞的音乐，也不需要你绞尽脑汁提前编创，更不需要在意当下的动作是否好看是否具有技术性……它只需要你静下心来，抛开社会以及你个人过往经历带来的固有的观念，去聆听你的舞伴和你自己真实的感受。依稀记得初入课堂，在陌生的环境下，大家都略显拘束，特别在双人练习的实践过程中，在身份观（因为这门课程是本科和硕士一起学习的）性别观的思想顾虑下，配合的并不是很理想。但随着课堂内老师的细心引导，渐渐地，好像开始体会接触即兴这门课程的魅力所在了。印象深刻的是“画纸画笔”的游戏，以此来促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即一人充当画纸，另一人充当画笔，“画笔”用手指在“画纸”上作画，一人“主动”一人“被动”，一人“牵引”一人“跟随”，相互配合，由此展开一系列空间运动。过程中，可通过交换重力重心及支撑点来达到平衡状态，由点连线，由线成面，最后成“画”，此项练习很好地打破了人与人之间初识的尴尬氛围。由此可以看出在接触即兴中，人人皆可舞蹈，抛开各自的身份，不论你是老师还是学生，不论来自什么专业，不论你是否接触过舞蹈，哪怕你是身体具体特殊能力的人，当下，大家都是平等的，唯一的身份只是人类。

（三）学会接受“不完美”

在浩瀚的宇宙空间里，不存在所谓的绝对完美，可处处却掩埋着不完美。这学期曾观看过一个古民伸老师演讲的视频，视频里古民伸老师说“表演艺术是没有完美的，因为我们人类本身就是不完美的”。接着展示出的舞蹈作品可以看出没有标准的动作设置，没有要求演员的动作必须优美具有延伸感，没有规定舞者一定要开绷直，没有华丽的服饰，没有绚丽的灯光，一切都是那么朴实无华、自由随意。这样的作品，以常人对于舞蹈艺术的审美标准来看，显然是“不完美”的，但在这看似“不完美”的舞蹈中，让观众看到了真实，看到了人与人之间彼此的信任与真诚，这就是最朴实的样子，是具有真实生命经验的身体所拥有的不可替代的特殊质感和独特力量。因此，在欣赏这一类作品中，可能需要大家暂时放下对于美的评判标准以及普遍认为的舞蹈审美因素，并不是有高难度技术技巧、高级绚丽的灯光舞美才可称之完美作品，做真实的自己，跳真实的舞蹈，往往并“不完美”的身体里却藏着一个个“有趣的灵魂”！

结语

如今，在这个科技经济飞速发展的世界，人们不断追求更高的成就，更新的科技，更多的金钱，永远没有尽头的生活质量，物质欲望让大多数人承受着普遍的焦虑，造成越来越严重的身心分离，我们每天被媒体洗脑，逐渐失去自我，一切行为喜好都是媒体输入给你的，人们不再去用自己的心去感受当下，不再用自己独一无二的大脑去思考问题，人们的行为逐渐被模式化。接触即兴，作为一门人与人之间的动态艺术，通过身体与身体间的接触使得我们在与他人的关系中反观自我，在自我的打开过程中感知对方，开启了人类身体的创造力，让人们开始认真地正视和感知自己的身体，在激发身体潜能，提升审美经验、拓展社交需求和促进身心合一健康发展方面有着重要训练价值和意义。同时，它作为美育教育的推动力和连接文化交流的桥梁，在舞蹈編创、表演和教育发展中发挥着不可低估的价值。对于接触的方法以及交流感知，更多的是探索它更为独特的存在，无论是训练方法还是身体间的感知，都不会有永恒、固定的标准，这就需要我们在接触中不断探索与发现身体间隐藏的惊喜，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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