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乎文哉”——龟背纹背后蕴含的文化指向浅析

“郁郁乎文哉”——龟背纹背后蕴含的文化指向浅析

张郁淳子 ,张韬*

（武汉纺织大学 服装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73）

摘要：对龟背纹的溯源和发展流变规律进行分析，基于相关史料和留存下来的图像资料等，探究“龟”文化出现的历史背景和社会因素，进而总结出龟背纹的发展演变，以及其自身承载的自然、长寿、权力、生殖等多方面的文化表征，最后落脚在龟背纹作为装饰纹样本身的审美性探究。

关键词：龟背纹；文化表征

1.对自然的敬畏

在我国原始时期，龟作为长寿的爬行动物，积淀了深厚的先民情感和文化精神于其中，这不仅因其自身特性，更由于一些上古传说因素的赋予，如龟的四只腿曾是女娲补天时柱天踏地的擎天柱、为伏羲提供八卦以谋算天机、身顶蓬莱仙岛等等，诡秘的神话色彩加深了“龟”自身的文化内涵，对于看不透摸不清的长寿动物，人们更加为之叹服，龟崇拜的社会氛围和风气也因此盛行一时。

《大戴礼记》记载有：“介虫之精者曰龟。”可见时人对龟有深厚的迷恋和感情，尤其是龟与龙、凤、麒麟并列为“四神”，龟是其中唯一一个现实存在且常见的爬行动物，属于原始社会的自然崇拜对象。而龟与龙、凤的形制也被常放置在一起，如织物中龟背纹做底纹，龙、凤纹做显纹，被同时设计在一件织物中；如在壁画中的仙人服装上，龟背纹、龙纹、凤纹等被巧妙构思在一起（图1）；如汉墓出土的一些龟驮凤鸟形象的工艺品（图2）等。可能是古人将龟作为连接现世与神灵沟通的渠道和载体，以自然之物载仙灵神物，这也是把龟的安稳性发挥到了极致的艺术创作。

《尚书》记载道：“传龟之为言，久也，千岁而灵，故之吉凶。”《雏书》云：“灵龟者，玄文五色，神灵之精也。上法天，下法地。能见存亡，明于吉凶。”龟也有占卜吉凶的效用，如现存最早的文字甲骨文，便是写在龟甲兽骨上的，本是占卜所用，意外地留存下了先民的文字痕迹。

龟背纹作为一种文化象征，常与花卉植物搭配，它们同属大自然的产物，成为装饰性纹样的重要形制。无论是在六边形几何体中填满枝叶花草，或者各自为最小单元，循环同构为织物装饰，都体现出浓郁的自然审美意味。

图1 东汉墓壁画中的龟擎山          图2 天长西汉墓出土龟驮凤鸟灯

2.对长寿的渴望

受益于考古学的发达，历史见证了在新石器时代就有以龟随葬的习俗及其所反映的“龟灵”观念，龟是灵物，是长寿和不朽的象征。《述异记》卷上曰：“龟千年生毛，龟寿命五千年谓之神龟，万年曰龟灵。”意为龟的寿命千年万年，乃是有神灵庇佑和自带仙气的动物，人们将其形象广泛运用到日常生活的器物服饰中，则是为了寄托自己的长寿愿望。《气庄子·逍遥游》载：“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古籍中记载的“冥灵”指龟，普通人身上的年月计法不适用于龟，百年春秋于它不过是转瞬烟云。

龟在地球上存活的历史悠久，早在距今2.8亿年的二叠纪时期，龟就已经出现，虽然当时它的形象与现在所目之的完全不同，但已初现雏形，被称为“正南龟”，是一种拥有宽厚肋骨无腹甲的爬虫类动物，在进化过程中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逐渐改变了自身肌理而成为当前我们所熟悉的模样。与龟同时期或相隔不远的恐龙等动物相继灭绝于白垩纪末期，而龟却呈现出旺盛的生命力，在漫长的世界更迭中见证了历史的变迁，它无愧为长寿的象征。

唐代诗人鲍照有诗云：“龟龄安可护，岱宗限已迫。”在诗词中将“龟”用作形容年龄的词汇，显然是取其“长寿”意，这种形容在古代中也颇为常见，如“龟龄鹤寿”、“龟鹤延年”、“龟龙麟凤”等，都是对别人长寿的美好祝福。河南新郑曾出土过一块画像砖，砖上模印有所谓“鲧与鸱龟”图像（图3），图中下方有一奇怪动物，凤头龟背，左上角的形象作单膝跪地状，反映的正是“鸱龟曳衔，鲧何听焉”的神话故事。四川南溪县长顺坡砖室墓1号石棺右侧，有龟鸟鱼图像（图4），其中一只稍小的鸟立于龟背之上。画像石和画像砖都是一种典型的祭祀性丧葬艺术，用于墓室中为墓主人陪葬，将龟与仙鹤等形象绘制在其上，可能是祈祷墓主人在另一个世界也长长久久的美好祝福。近代龟鹤纹六分束花盘模（图5）四周为缠绕的花纹枝叶，中间是白鹤与乌龟的图样，显然是取长寿意。

图3 河南新郑画像砖-鲧与鸱龟

图4 南溪县长顺坡砖室墓

图5 龟鹤纹六分束花盘模

3.对权力的倾慕

《史记·龟策列传》记载：“元王曰：龟其神灵，降于上天。”商周以来，青铜器被寄托了无限的权力象征，“天子九鼎”、“礼器”等都表明其不仅仅是简单的器物，而是承载了无边的权力象征。“鼎”在汉朝时被铸上龟纹，称之为“龟鼎”，显然是被寄托了国祚长长久久恰似龟寿的期望。此时的龟被统治者所青睐，成为其宣誓主权、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的载体。同时帝王出行时，仪仗队列会持有绣满龟纹形制的旗帜一路飘摇，各级官员均被授予“龟纽”指代不同权力的分配与持有。显然此时的“龟”形象与权力密不可分地紧紧绑在一起。

南北朝时期对于龟的崇拜是无疑的，北魏孝明帝曾以“神龟”作为年号，迷信色彩较为浓厚，但也能看出当权者对“龟”赋予的情感倾向。《旧唐书·卷四五·志第二五》记载：“天授元年九月，改内外所佩鱼并作龟。久视元年十月，职事三品已上龟袋，宜用金饰。”唐太宗时期的贞观之治是我国古代历史上一个著名的政治清明、社会繁荣、人民安居乐业的时代此时的朝廷也曾下令让七品以上的官员：“服龟甲双巨十花绫，其色绿。”即在官员服装商上有了新的规定，要求有一定品阶的官员需要穿绣有龟甲纹元素的服装，且颜色必须为绿。

龟背纹和联珠纹的组合也存在一定的权力象征意味，在敦煌莫高窟中存在大量壁画和丝织物，联珠纹是由西亚传入中原本土的纹样，由相同的小圆点循环有组织地排列，王振华认为古伊朗的智慧之神阿胡拉·马兹达手中的联珠纹圆环象征“君权神授”，是重要的宗教与王权集合的载体，具有鲜明的象征性，而这种纹样与龟背纹相结合，吸收了双方象征意义而生发出来的权力表征精神不言而喻，这也成为了魏晋南北朝时期颇为盛行的结构图样如甘肃敦煌出土的北魏太和刺绣即是典型范式。

4.对生殖的崇拜

生殖崇拜是原始宗教形态之一，也是中西方艺术中共有的类型，指的是对人体生育功能的推崇，具有明显的神化性质，企图通过对生殖器官和生殖行为的再反映和艺术表现，达到现实社会中生殖繁盛的目的，这起源于人类本能的需要和生存的不息渴望。首先因为龟是卵生动物，即用产卵的方式进行繁殖，拥有旺盛的繁育能力，被视为是多子的象征。其次也因龟头像男根而成为原始生殖崇拜的对象。龟背纹与对波纹的组合中可见生殖崇拜的端倪，“对波纹”的性质是互相交缠抱合，也是装饰艺术中的精美纹样。

参考文献：

[1]田自秉,吴淑生,田青.中国纹样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

[2]任本荣,柳炳元等.经典织绣[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03.

[3]班昆.中国传统图案大观[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2.

作者简介：

张郁淳子(1996.12 —)，女 ，汉族，湖北荆州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时尚服饰研究与创意设计。

张韬(1979.08-)，男，汉族，湖北武汉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功能性服饰产品研发与服装产业研究。
本文为湖北省科技厅重大专项处“湖北天门现代纺织产业技术研究院建设项目”（编号：222548001）项目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