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萨尔王(选段)》翻译之再创造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3-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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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萨尔王(选段)》翻译之再创造

王曦雯

天津工业大学人文学院    300387

摘要:翻译的可译性问题作为翻译研究的本真性问题争论不休。本文从文学翻译的可译性问题入手,尝试讨论文学翻译再创造的程度问题。并对阿来《格萨尔王》(选段)的中文原本和英文译本进行翻译再创造程度的评析,以三个大篇幅译例做经典案例进行文本分析。

关键字:格萨尔;史诗翻译;再创造

一、“不可译”与再创造

可译性与不可译性一直以来都是翻译研究的热门话题之一,不管是从哲学角度的理论思考,还是从译例出发进行实践论证,都并未有一个统一的共识。诚然,可译性和不可译性是从学术角度出发的两个二元对立的概念,在具体翻译实践中绝非非黑即白的可译与否。每一篇翻译作品一定都有其可译的部分和不可译的部分,尽管持不可译论的学者很多,但不可否认的是不同语言之间的相同点是一定存在的,同一语系间的语言的相似度更高。但这个相似度决不能达到百分之百,不管是文化上的差别,还是语言上的差别,都会导致不可译部分的存在。这些不可译的部分在具体的翻译实践中一般不可以置之不理,都需要译者发挥自身的创造性、挖掘自身的知识储备来进行翻译处理,往往也正是这些不可译部分的处理决定了一篇翻译作品的质量上限。

而这些部分,也就是文学翻译中再创造的部分。在文学文本的翻译过程中,译者的“再创造”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参考多个译例后,郑海凌在其书中也提出:再创造是译者对原作的内容与形式的审美的把握。在翻译过程中,译者的艺术再创造往往表现为一种矛盾的对抗,即译者的“和谐”观念与原作的抗译性之间的对抗;同时这种对抗也是一种遇合和对话,是译者的审美能力与原作的艺术现实的遇合与对话但是,这种对抗、遇合与对话有层次的分别,真正的艺术再创造须以较高层次的对抗、合和对话为起点,才能发挥译者的创造性达到整体的普遍的和谐。(郑海凌,2000)

究其原因,文学翻译本身就区别于非文学翻译,在文字表达上显然有更强的创造性和更深厚的艺术性,文学本身就是作者智慧的创造性产物,因此翻译作品也应具备这些特征,而原作的创作主体是原作者,当然其中会涉及到例如编辑、出版社、赞助商、社会环境、审核机制等诸多因素,但不可否认的是原作的创作主体就是原作者。而文学翻译的过程也是一个涉及到原作、原作者、编辑、出版社、赞助人、社会环境、审核机制等因素的更为复杂过程,其主体是翻译者,尽管受到诸多因素的制约,译者依然对最终译作的问世有着最大程度的影响,比如译者可以决定翻译形式和具体话语选择等等。

因此译者在文学翻译过程中的再创造是一种必然,也广受读者接受。我国翻译标准长期聚焦于严复提出的信达雅三原则,从学术角度来,信与达是翻译之所以为翻译的基础,也是雅的基础,但从现实角度出发来看,不管是翻译比赛的评选标准还是获奖作品翻译作品的研究,都可以看出译作本身作为单独作品来看的流畅程度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个影响之下,再创造更是无法避免的。

二、《格萨尔王》选段中翻译再创造的程度分析

再创造是广为人接受的文学翻译的必然,那么这个尺度在哪里就成了关键问题之一。本文旨在通过对阿来的《格萨尔王》开篇两篇的中文原本和英文翻译本进行对比,以试图对《格萨尔王》前两篇翻译进行评析,对其翻译再创造的度进行解读。

《格萨尔王》前两篇是神子格萨尔降生的前情铺垫,讲述了在岭这个地方人神魔三分,神住在上界,人与魔住在下届,人与魔同住,因此人类深受魔的迫害,一直期待有神可以下界来拯救万民于水火。然而魔过于强大人类又不求自救一味怨天尤人,下界岭噶或称康巴地区的人类生活十分悲惨。这时莲花生大师从上天而来,被神派到人间考察人间情况。这两篇是全文世界观的整体铺垫,也是格萨尔降生前的背景介绍。原作在这一部分有较多艺术化的处理,很多句子不仅是世界观的反映,在遣词造句上也颇有宿命感和宗教感。

例1:那时家马与野马刚刚分开。

历史学家说,家马与野马未曾分开是前蒙昧时代,家马与野马分开不久是后蒙昧时代。

历史学家还说,在绝大多数情形下,“后”时代的人们往往都比“前”时代的人们更感到自己处于恐怖与迷茫之中。

的确是这样,后蒙昧时代,人与魔住在下界,神却已经住在天上去了。尽管他们还常常以各种方式降临人间,也只是偶一为之罢了。在人与魔的争斗中,人总是失败的一方。神不忍心看人长久而悲惨的失败。不忍的结果,也就是偶尔派个代表下界帮上一把。大多数时候,忙都能帮上。有时也会越帮越忙。据说,蒙昧时代结束后一百年或者两百多年后,神就不经常下界了。说来也怪,神不下界,魔也就消失了。也许魔折腾人,只是为了向神挑衅,如果只是欺负软弱的人,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劲头。更通常的说法是,魔从来就没有离开这个世界。所有人都知道,魔是富于变化的,想变成什么就能变成什么。可以变成一个漂亮无比的女人,也可以变成一根正在朽腐,散发着物质腐败时那种特殊气息的木桩。

译文:It was the time when domesticated horses separated from their wild counterparts, and when the deities went up to live in Heaven while the demons stayed in this world.

It saddened the deities to see the humans struggle with the demons, although their sympathy never went beyond sending down one of their number to help. In fact, they often made matters worse. Their visits became rare. Yet once the deities stopped meddling, the demons seemed also to disappear. Perhaps they had plagued humans simply to taunt the deities, and lost interest when only the feckless humans remained. But it has been said that demons never left this world, that instead they transformed themselves, perhaps into a beautiful girl or into a tree trunk that gave off the sweet smell of rot.

这一部分的取名也可以看出差异,中文名叫“神子降生”而英文取名BIRTH,忽略了“神子”二字,乍一看虽有不合理之处,仔细考量之下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中文“神子”仔细考虑之下有很多中解读方式,因为“子”这个字在中文中有儿子、男人之意,因此“神子”一说神的儿子,二说是神转世之人,三说像神一样的人,第三个解读参考神力的解释方式——像神一样的力气。“降生”就是指婴孩出生。这样一来,中文是一半揭示了主人公身份的不平凡,另一半模糊处理了主人公的具体身份,而且使用四字格更加具有中文韵味,但是英文翻译时却不可以一词三意完美复刻,如果在阅读全文考证主人公身世在标题翻译出来,就一定程度上破坏了悬念,因此如此考虑之下翻译成BIRTH不乏是一种选择,虽然此处选择看起来似是一种无奈之举。

从篇幅上可以看出,前三段的英文翻译明显篇幅明显缩短,不仅语意内容上有所删节,语序上也进行了一定调整,用词上尽量精简精炼化处理。可以看出,“历史学家说,家马与野马未曾分开是前蒙昧时代,家马与野马分开不久是后蒙昧时代。历史学家还说,在绝大多数情形下,‘后’时代的人们往往都比‘前’时代的人们更感到自己处于恐怖与迷茫之中。”这一段前后两句在句式上重复,在句意逻辑上递进,整体读起来颇有一番意趣。而英文翻译删掉了本段。

“神不忍心看人长久而悲惨的失败”这一位于第二段中的句子也凝练为了第二段开头“It saddened the deities to see......”当然类似改编还有很多,不一一举例。从整体风格上,中文的句子中大都分为短句并用标点符号进行分割,逻辑虽然是衔接起来的,但是整体句子较为松散,多处还进行重复处理,将中文不怕重复且形散而神不散的行文习惯表现较为典型。在英文中则不喜重复,反复提及的部分会使用代词进行代换避免重复,比如“家马”和“野马”翻译为“domesticated horses”和“their wild counterparts”。且英文的语法结构为树状结构,一个句子的主句只有一个主谓宾,且英文的形合法结构也使得在翻译过程中的逻辑整合语言精炼变成了必须。

仔细阅读后发现,多处翻译处理还是不尽人意较为偏离原文的,也就是再创造俨然脱离了合适的尺度。“的确是这样,后蒙昧时代,人与魔住在下界,神却已经住在天上去了。尽管他们还常常以各种方式降临人间,也只是偶一为之罢了。在人与魔的争斗中,人总是失败的一方。神不忍心看人长久而悲惨的失败。不忍的结果,也就是偶尔派个代表下界帮上一把。大多数时候,忙都能帮上。有时也会越帮越忙。”比如说这几句详细地将神经常下世、但只偶尔帮忙,有时能够帮忙但有时却帮了倒忙这几个信息点提供出来,英文“It saddened the deities to see the humans struggle with the demons, although their sympathy never went beyond sending down one of their number to help. In fact, they often made matters worse.”能够提供的信息点只有神因为不忍会下世帮忙,神经常帮倒忙这两点,事实上语意和原文本是有着细节上的冲突。还有“更通常的说法是,魔从来就没有离开这个世界。所有人都知道,魔是富于变化的,想变成什么就能变成什么。可以变成一个漂亮无比的女人,也可以变成一根正在朽腐,散发着物质腐败时那种特殊气息的木桩。”这一句翻译为“But it has been said that demons never left this world, that instead they transformed themselves, perhaps into a beautiful girl or into a tree trunk that gave off the sweet smell of rot.”,如果说“所有人都知道”并未翻译出来不影响阅读,那么“想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没有译出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世界观设定未解释清晰了,译文仅模糊的说明了魔可以变身,在笔者看来此处就不太尽人意了。以及“散发着物质腐败时那种特殊气息的木桩”中的“特殊气息”翻译为“sweet smell”也略微欠妥,物质腐败的气味很大概率不是甜的这种美好的味道。

例2:魔既然想变成什么就能成为什么,久而久之,就对种种变化本身感到厌倦了。如此一来,魔就想为什么一定要变化成那些凶恶的形象呢?于是索性就变成了人的形象。魔变成了人自己。魔与人变成一体。当初,在人神合力的追击下,魔差一点就无处可逃,就在这关键的时候,魔找到了一个好去处,那就是人的内心,藏在那暖烘烘的地方,人就没有办法了,魔却随时随地可以拱出头来作弄人一下。这时的人,就以为自己在跟自己斗争。迄今为止,历史学家都对人跟自己斗争的结果与未来感到相当悲观。他们已经写的书,将要写的书,如果并未说出什么真相,至少持之以恒地传达出来这么一种悲观的态度。俗谚说,牲口跑得太远,就会失去天赐给自己的牧场;话头不能扯得太远,否则就回不到故事出发的地方。

译文:Then the demons began to wonder why they had changed only into wicked figures. Why not assume human form? So they did, and then there was no telling them from the real thing. For centuries humans and deities pursued them relentlessly, until they found the perfect hiding-place: the human heart.

例2的情况也是如此,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一段已经脱离了翻译的范畴,或者说脱离了传统意义上的翻译,从“藏在那暖烘烘......”这一句之后的内容都没有翻译。这几句并非没有实际含义的句子,事实上,这几句讲出了魔藏在人类内心的后果,就是人在于魔斗争的时候以为人在于自己斗争,因此人们一直都比较悲观,而且还在某种程度上映射了魔是人的一部分,人性本身就有其负面的一部分等等解读方式,也解释了为什么魔藏在人的内心之后人魔斗争就愈发前景灰暗难以对付。这些部分的删节已然超出了再创造的度,也没有做到普遍对翻译作品的期待——忠实于原文。虽然是程度较高的再创造,

三、结语

从现实翻译实践的角度出发,抛开文化差异不谈,作品的流畅程度、作品自洽程度和作品本身的文笔高下,是读者对翻译作品接受程度高低的重要因素。而从文学作品翻译的特殊性角度出发,在文学文本翻译的过程中,译者以期完成一部语言流畅文笔尚佳的作品而对目标文本进行“再创造”几乎是不可避免的。阿来所著的《格萨尔王》翻译本,从前两篇选段的翻译情况来看,虽也称翻译,但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再创造的自由度显然已经超出了翻译应有的忠实范畴,有一定篇幅内容的删节,比起翻译,更贴近于英文版本的《格萨尔王》。由于目前对这一方面界定的模糊,英文本的书籍介绍上仍然有原作者与译者等相关信息,默认为翻译作品进行处理,不进行严格区分。

参考文献:

郑海凌.文学翻译学[M].郑州文心出版社,2000

阿来.格萨尔王[M].重庆出版社,2014-10

Alai.The Song of King Gesar. Howard Goldblatt & Sylvia Li-chun Lin Translated. Edinburgh: Canongate Books Ltd, 2013

作者简介信息:王曦雯,女,1997年8月,河南省洛阳人,天津工业大学人文学院外语专业2021级硕士,研究方向: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