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堰河——我的保姆》中“雪”的四种解读

对《大堰河——我的保姆》中“雪”的四种解读

刘学福

陕西省铜川市第一中学727031  

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一诗，其第三节中“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一句，其中“雪”这一意象，颇具味道，笔者认为可以有以下四种理解：

一、温度上的心理落差——雪寒冷忆及保姆情暖

《大堰河——我的保姆》是诗人1933年1月写于狱中的一首抒情诗，此时天寒地冻，诗人在监狱中饱受着寒冷的折磨，再加上想到自己不幸的身世，五岁才回到父母家里，却是在一种被冷漠、被歧视的空气中长大的，而自己被捕后，父亲哭到天亮，却不是因为同情可怜儿子的遭遇，而是因为儿子走的不是自己为他规划好的那条路，父亲的幻想破灭了，对儿子的绝望，才一夜哭到天亮。想到这，伤心的诗人身心的寒冷可想而知了，但幸运的是，虽然少了亲身父母的疼爱，却意外地得到了一位卑微的连名字都没有的、曾是童养媳的、还生有五个孩子的、常被丈夫打骂的、生前勤劳善良悲苦的、死后孤寂凄凉的下层劳动妇女——大堰河的关心、疼爱、呵护、温暖。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可怜女人，尚且将诗人视同己出，而自己的生身父母却迷信地视自己为“克星”，这是何等地让诗人伤感与心寒啊，于是由眼前铺满大地的雪的寒冷，怀念自己在大堰河那儿得到的细心的呵护与温暖，两相对比，触景生情，首尾呼应，反复强调，渲染了自己身陷囹圄后对大堰河无尽的怀念之情。

二、视觉上的心理审美——雪洁白透视保姆心灵

白色在色调上虽然是一种冷色调，却能给人一种纯洁美丽的审美感受。从感情变化的线索来看，诗人在铁窗中看到了飘飘雪花触动诗情，追忆儿时被大堰河养育的往事和大堰河的艰苦劳作和悲苦命运，到最后的真挚怀念和热情赞美，用大量的细节描写铺叙了这位低微卑贱的劳动妇女一颗金子般的心，虽不是亲生母亲，却给了乳儿超乎一般母亲的爱；虽不是亲生儿子，却从大堰河那得到了亲生母亲不曾给予的爱。大堰河任劳任怨，时时刻刻在关心照料着乳儿，时时给他以温暖，处处给他以爱抚，逢人便夸赞自己的乳儿，就连做梦，也盼望乳儿得到幸福，尽管这美妙的梦境连对人说都不可能，因为乳儿是地主家的少爷，在乳儿成婚之日，在彩堂上接受跪拜的应是乳儿的“生母”，大堰河深爱着乳儿并处处维护着乳儿的尊严，因为放弃，也是一种爱护。“大堰河——我的保姆”，像雪一样纯洁美丽，淳朴真诚、勤劳善良的充溢着母爱温情的劳动妇女，像爱自己的儿子一样疼爱着她的乳儿，她的善良、勤劳，对乳儿无私的爱，不正表现了她美丽、纯洁、丰富的内心世界吗？也正是这样的伟大、无私、心地纯洁的保姆——母亲，才使诗人情不自禁地要为她唱出爱的赞歌，并将这首诗“呈给你黄土下紫色的灵魂”，灵魂本无颜色，而紫色又代表着一种美丽与高贵，深切地表达了诗人发自肺腑的对大堰河的感激与歌颂之情。

三、色调上的鲜明对照——雪干净凸显保姆勤劳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你的被雪压着的草盖的坟墓，／你的关闭了的故居檐头的枯死的瓦菲，／你的被典押了的一丈平方的园地，／你的门前的长了青苔的石椅，／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坟墓”“ 瓦菲”“ 园地”“ 青苔”“ 石椅”，这些意象的组合，构成了一幅颓败凄凉的图景，大堰河死后，一家人的命运是凄惨的，“她的醉酒的丈夫已死去，／大儿做了土匪，／第二个死在炮火的烟里，／ 第三，第四，第五／在师傅和地主的叱骂声里过着日子。”这不能不让诗人心生凄凉，不能不让诗人怀想过去与大堰河及其兄弟们度过的美好岁月，虽然物质生活是贫乏的，但一家人团圆的天伦之乐却让诗人感到了这个人世间最重要最美的东西——爱，这养育之恩，这手足情深，充溢着浓浓的爱，“只有在大堰河家里，我才感到温暖，得到宠爱。大堰河很爱我，我也爱她。”想到这里，诗人的心里充满了眷恋与感激。如果大堰河还活着，至少故居的门不会长久的关闭，檐头也不会长出那么高长的野草，门前也不会冷落到长满了青苔的情状，一定会被收拾得干干静静，整整齐齐，虽然简陋，却让人能感到家的存在与温暖。曾今那个虽贫穷但充满浓浓温馨与爱的小家，如今已破败不堪，触景生情，字里行间里流露了诗人对大堰河的怀念之情。诗人正是通过将大堰河死后家里的荒凉萧条进行了细致的描述，来凸显她生前用自己“厚大的手掌”支撑起这个家的不易，来彰显她任劳任怨，勤劳忠厚的美丽。

四、状态上的被压迫者——雪压迫暗含保姆悲苦

    在那样的时代里，大堰河连自己拥有名字的权利都没有，还早早的被当做了童养媳，为生活操劳，起早贪黑的她还时不时地遭到丈夫的毒打，卑微悲苦的大堰河“为了生活”到“我”加来帮佣，她要看主人的脸色，她要听主人的使唤，甚至还无端由地被主人责骂，但她依然“含笑劳作”，她没有奢望，只求能养活自己及家人，只求能有活干，至于劳累、辛苦、疲惫、责骂、毒打，她都毫无怨言。从这一点上来讲，她是勤劳的、质朴的，但更是可怜的，她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凄凉，在另一个世界里，她不知道丈夫死了，儿子死的死，亡的亡，活着的也只是卑微地活着。生前大堰河是被压迫者，死后坟墓还被草盖雪压，何等凄惨。诗人满含深情地描述了大堰河的悲苦生活和命运，塑造了一个勤劳、善良、纯朴的劳动妇女形象，揭示了一个勤劳的农村妇女的善良灵魂，然而这样一位善良的女人，却遭受到的是性别的压迫，丈夫的打骂，社会的欺凌剥削，诗人在怀念和赞美之余，诅咒了“不公道的世界”，控诉了社会的黑暗与不义。诗人借景抒情，提取了丰富的意象，构成凄凉的意境，表达了对大堰河深切的同情和对罪恶社会的愤恨之情。“

我的大堰河般的保姆和她们的儿子”，诗人呈献给千千万万劳苦农民的“赞美诗”，也是“给予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咒语”，而大堰河只是这千千万万劳苦大众的一个集中缩影，诗人把爱和恨、赞美和诅咒交织在一起，传达了他爱憎分明的阶级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