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证杜荀鹤诗歌中的儒学思想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4-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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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证杜荀鹤诗歌中的儒学思想

赵阳 龚爱宸

四川民族学院文学院 四川康定 626001

(基金资助:四川民族学院大学生科研项目“析证杜荀鹤诗歌中的儒学思想”DXS23059S)

杜荀鹤《唐风集》中的诗歌,真实书写晚唐社会及个人感受,本文通过解读其代表性作品,分析儒家思想在其中的具体体现,证明杜荀鹤诗歌中“雄杰”的审美内涵。

关键词:杜荀鹤诗歌;真实书写;儒学思想;审美内涵

杜荀鹤(846-904),字彦之,号九华山人,池州石埭(今安徽石台县)人,其《唐风集》存诗300余首[1]。《唐风集》主要描写晚唐社会现实和百姓疾苦,其好友顾云为该集作序时称其“可以润国风”“信诗家之雄杰者”。《旧五代史》本传里也说他“善为诗,辞句切理,为时所许”,南宋严羽列其诗为“杜荀鹤体”,明代胡震亨亦谓“杜彦之荀鹤俚浅,以衰调写衰代,事情亦自真切”(见《唐音癸签》卷八),均可见杜荀鹤诗歌卓越的个性特征。

杜荀鹤诗中“真实书写”的现实主义风格,使其诗薄进风雅、思想雄正,如其《将归山逢友人》(《唐风集》卷二;以下引用此书处一律省略书名,只列卷数)诗云“儒为君子儒,儒道不妨孤”,可见其追求大道真儒的初衷本心。本文将从修身、政治、伦理、文艺学等四个维度,去探究杜荀鹤诗歌中儒学思想的全面体现,厘清其“雄杰”诗风的逻辑因果。

一、积极入世的修身境界

与佛、道二家不同,儒家讲究“入世”,主张通过修养自身品德心性,去积极参与到国家事务当中。“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孟子·公孙丑下》)是儒家入世精神的生动说明之一。修养自身,其实就是“克己慎独”:达则兼济天下,经时济世;穷则安贫乐道,独善其身。“克己”出自《论语·颜渊》中“克己复礼为仁。”,意为克制自己并按照礼制来行事,这就是仁。“慎独”出自《中庸》中“君子慎其独也。”以上[2],意为真正的君子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一定要谨慎。

由于时局暗弱,久困场屋,杜荀鹤只能将自己的科举情结通过诗歌表达出来[3]。其《自叙》(卷三)曰:“诗旨未能忘救物”,又如《郊居即事投李给事》(卷一)云“江湖苦吟士,天地最穷人”。他一生多次与考,但过程并不顺利,统治者不欣赏他。其《春宫怨》(卷一)诗中写道:“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受宠的宫女没有美貌,而真正的美女却寂寞宫中,巧妙地反讽了“邪夫显进,直士幽藏”(见赵壹《刺世疾邪赋》)这样的政治腐败。杜荀鹤期望以诗名博得功名,借此自己能够担起社会责任,去解救苦难中的人们,这也侧面反映出其意欲以诗荣身、以才兼济的雄心壮志。

唐代文人如若科举不达,常常以诗干谒,寻求出身。杜荀鹤亦如此,其《投长沙裴侍郎》(卷一)诗云:“此身虽贱道长存,非谒朱门谒孔门。”此诗不卑不亢,将自己和裴侍郎放在同一位置上。“只望至公将卷读,不求朝士致书论”隐秘地表达了诗人的目的。“平生不受等闲恩”直接吹捧裴侍郎非等闲之辈。此诗虽是拜谒诗,但言辞谦虚谨慎,保持了诗人高尚的道德情操,表现了诗人欲有所作为的心理。

诗人知道克己慎独对积极入世有重要作用。在《题弟侄书堂》(卷三)中,诗人便用克己之理激励弟侄发奋苦学。“何事居穷道不穷,乱时还与静时同。家山虽在干戈地,弟侄常修礼乐风。窗竹影摇书案上,野泉声入砚池中。少年辛苦终身事,莫向光阴惰寸功。”诗人将环境与弟侄学习态度作比较,夸赞弟侄在恶劣的战乱环境下仍能克制自我,耐住性子勤奋学习;尾联勉励弟侄,同时告诫自己莫荒废时间,方能成就大器。

其《自叙》(卷三)又云:“酒瓮琴书伴病身,熟谙时事乐于贫。”说明诗人安贫乐道,秉持“君子固穷”之心。“宁为宇宙闲吟客,怕作乾坤窃禄人。”表明了诗人高洁的形象,他不愿与黑暗朝政同流合污。《过巢湖》(卷一)中将“克己慎独”描述的更明显。“世人贪利复贪荣,来向湖边始至诚。男子登舟与登陆,把心何不一般行。”面对整个社会的变化,个人应始终保持一颗执着的心,守中持正,不受世俗干扰。

二、以“民本”为中心的政治思想

《尚书·五子之歌》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可以看作是华夏民族祖述先王圣人“民为国本”思想的萌芽。《尚书·泰誓》亦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这表明至迟在周武王之世,周人及其后的周王朝已经注意到“民”政治上的重要性。其后孔子主张以德治国,孟子绍续孔子思想并提出“民贵君轻”理论,认为平民百姓对于国家的作用大于君王,“民安”是“国泰”的基础。

杜荀鹤自然明白“邦本在民”的道理,怎奈晚唐社会宦官乱政,藩镇坐大,社会朝野动荡不已。尤其是黄巢起义时期(878-884)的战乱杀戮,正如诗人韦庄(836-910)在《秦妇吟》中所描写:“黄巢昔陷长安中,杀人如麻流血穷”。《新唐书》卷二二五亦载“办列百巨碓,糜骨皮于臼,并啖之”。在这种社会大背景下,杜荀鹤自然也十分关心人民的生存状况,常在诗中开门见山描写战乱社会与民众苦难。在《山中寡妇》(卷二)中,全诗直接描写了一个虚幻又真实的人物的悲惨命运,暗指整个晚唐社会的腐朽不堪。“夫因兵死守蓬茅,麻苎衣衫鬓发焦。桑柘废来犹纳税,田园荒后尚征苗。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寡妇能“挑野菜”,说明仍然年轻,可她却“鬓发焦”。且在这样困苦的条件下,她仍被强行征税。由此观出腐朽政府对老百姓是多么的残暴。杜荀鹤擅长写这类诗,他总能将民不聊生以最真实的一面展示给读者,使读者跨越时空局限,与诗共情。

又如在《乱后逢村叟》(卷二)中,诗人直接点明“赋税”二字,表达了对政府不合理征税的强烈不满和斥责。“还似平宁征赋税,未尝州县略安存。至今鸡犬皆星散,日落前山独倚门”。老叟想要逃到别的州县以求生存的愿望已然落空,一个“鸡犬皆星散”极其形象的表现出老叟几乎家破人亡的可怜处境,而最后一句的“独”字,则更是将诗人对老叟悲哀痛苦的同情和对黑暗社会的愤懑与抗议体现的淋漓尽致。同样的,《田翁》(卷一)云:“官苗若不平平纳,任是丰年也受饥。”也是诗人对朝廷不顾平民生存,胡乱征收赋税的强烈的控告。

诗人常通过讽刺的笔法来表现自己的民本思想。如《再经胡城县》(卷三)诗:“今来县宰加朱绂,便是生灵血染成。”同样使用讽刺。朱绂指系官印的红色丝带,这里代指加官进爵。县官加官进爵,本应是做了造福人民的好事,但没想到却是“生灵血染成”的。这样的强烈反差,加剧了诗人对统治者的愤恨以及对人民的深深同情。

三、“以和为贵”的伦理思想

西周末年,周太史史伯曰:“和实生物,同则不继”(见《国语·郑语》),是为中国最早的“和谐观”。《论语》云“礼之用,和为贵”(见《学而》篇》),又云“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见《子路》篇),《孟子》继续发挥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见《公孙丑下》)以上[2]。世界是统一的整体,“和”强调的是世界万物有其同一性而又不尽相同,只有坚持多样和谐,才能永昌共存。

杜荀鹤在诗中亦多次主张“和为贵”的理念。《乱后逢李昭象叙别》(卷二)暗藏着诗人心底对“和”的期盼:“李生李生何所之,家山窣云胡不归。兵戈到处弄性命,礼乐向人生是非。却与野猿同橡坞,还将溪鸟共渔矶。也知不是男儿事,争奈时情贱布衣。”由于战争暴乱,李生逐渐变得迷茫。如今他的故乡也十分危险且不宜归去。可李生只是万千平民百姓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世界上还有无数个“李生”。又如《乱后山居》(卷一)诗:“野叟并田锄暮雨,溪禽同石立寒烟。他人似我还应少,如此安贫亦荷天。”野叟锄地,溪禽石立,都在各自位置上过着安逸的生活,万物相互依存,和谐共生。诗人亦归隐山间,对“和”有了更深的领悟,不再执着功名,过着平和闲适的生活。

四、高举“风雅”的文艺思想

“风”“雅”作为文艺学概念,最早是在《毛诗序》里得到的诠释。关于“风”,《诗大序》云:“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风既指国家对底层百姓的教化(“美”的层面),也指底层人民对统治者的讽谏(“刺”的层面)。关于“雅”,《诗大序》云:“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以上[4]。雅,记录的是国家政治大事,关注的则是其衰微兴盛的原因。故“风”“雅”并举,即是政治写实主义,它叙写着国家社会的治乱和人民生活的哀乐,首次归纳了中国现实主义的文学风格。

黄巢起义军攻占唐都长安(880年)后,各地军阀藩镇乘机蜂起,不断混战。杜荀鹤《旅泊遇郡中叛乱示同志》(卷二)诗曰:“遍搜宝货无藏处,乱杀平人不怕天。古寺拆为修寨木,荒坟开作甃城砖。”其时杜荀鹤暂时停留在池州,时值郡中发生兵变,郡守被叛军驱逐,整座城市满目疮痍。诗人对国家命运感到悲伤,却无力改变,故而“以诗记史”“以史鉴世”。

又如《题所居村舍》(卷二)诗:“蚕无夏织桑充寨,田废春耕犊劳军。如此数州谁会得,杀民将尽更邀勋。”生动反映出晚唐某藩镇及其属下的残忍暴虐,他们竟然通过杀害无辜民众的方式去邀功行赏!

五、结语

杜荀鹤早年贫寒,读书于九华山。及壮漫游闽越、荆楚、梁宋等地,复归隐于山中十五年。唐昭宗大顺二年(891)始登进士第,时年四十六岁,当时政危世乱,他旋即复还旧山。后虽仕于田頵、朱温诸人,然皆不长久,终死于动荡。

他一生的绝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社会底层,目睹了晚唐频繁的战乱和流离,自己也是“苦难的一份子”。所以他关注国家政治和社会民生,其诗以儒家思想为魂,赓续“风雅”,卓尔不群。有研究者认为:“他在诗歌创作中努力使诗歌反映现实,力求政治和艺术相统一”[5]。他的诗“润国风,广王泽”,“其雅丽清省,激越之句,能使贪吏廉,邪臣正,父慈子孝,兄良弟悌,人伦之纪备矣”(以上见顾云《杜荀鹤文集·序》)。若对此加以凝练,意即杜荀鹤能诗写离乱,故其薄进风雅;能建言政教,故诗风雄杰。

参考文献:

[1]杜荀鹤,杜荀鹤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68,106,34,17,39,84,

28,48,53,40,32,62,72.

[2]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1:233,125,20,55,344,53,224.

[3]李军.论杜荀鹤的科第情结[J].宁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8,(03):41-43.

[4]毛亨,郑玄,陆德明;孔祥军.毛诗传笺[M].北京:中华书局,2018:1,2,401.

[5]刘叶敏.谈杜荀鹤的文学创作理论[J].大众文艺(理论),2009,(05):104-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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