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秘密警察 上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09-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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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要点
  
  一、神秘!故事缘起惊心动魄 11年前,一支由25人组成的特种兵小分队受命中央军委,前往南部边境执行一项特殊使命……
  二、新鲜!首度披露中国秘密警察 挑选条件跟挑选宇航员差不多,光政审就得查五代;接受最专业最残酷的训练,具有高级全能特工的本领,堪称中国警界最高级别的精英。
  三、悬念!究竟谁是“黑荷花” 男女莫辨,来去无踪。轰动全国的系列大案凶手,是巧于机关的逮蟒人,还是形迹可疑的夜总会老总,是芳心迷离的乖巧小娘子,还是成熟稳重的英雄大哥?
  
  孙南游的身份是一个谜。公安厅长只是强调:关于他的所有情况都属于特级机密
  
  新开的名相堂宠物公司是一家专门出售犬、猫、猴子、鸟类以及动物生活用品和提供动物医疗、保健、美容的公司,以老板名义在铁竹州露面的孙南游显出一副企业家的气派。孙南游的岳父米高峰是铁竹州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岳母是国税局副局长,所以孙南游开公司受到了公与私方方面面的热捧,门前的花篮重重叠叠,已经撤换了好几批。
  此时,孙南游在干什么呢?这位秘密情报警官正在跟一只鹦鹉生气。
  这只鹦鹉是孙南游三天前去逛鸟市场时从一个小老头儿手里买下来的。那天他正走着路,听见一个声音在怪里怪气地念着《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循声望去,不禁乐了,竟是一只鹦鹉!于是凑近去看,鹦鹉主动招呼:“来了?您好!”
  孙南游大笑:“行啊,还挺懂礼貌的。能念《三字经》,不知是否还会《百家姓》?”
  小老头儿还没回答,鹦鹉已经念起了《百家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翻来覆去也就是念这几个姓。不过,对于一只鸟儿来说,已经不容易了。孙南游便有了买下它的念头——再过个把月,就是岳父五十五岁生日了,他当女婿的总得表示表示,老头子当官的不稀罕名烟名酒,眼前这只鹦鹉乃是最好的选择了。于是就跟小老头儿谈价,原以为一两千那是肯定的,但人家开价才六百,还掉一百,最后以五百元成交。以孙南游的经验,这算是占了一个大便宜。他生怕卖主反悔,赶紧离开。
  孙南游把鹦鹉带回“名相堂”,对外是公司职员身份的秘密刑侦情报小组成员电脑专家徐奔、生物专家万湘琼见之大喜,争抢笼子。最后,笼子落到了万湘琼手里。孙南游说:“那就拜托万小姐了,你给我把它驯得会说什么‘生日快乐,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之类的好听话,我就有赏。有把握吗?”万湘琼连连点头:“没问题!”孙南游说:“那我一会儿去岳丈家喝酒时先预告一下了。”正说着话,妻子米传黛从北京打电话来了。孙南游一说鹦鹉的事,米传黛大喜,赐名“小贝”。
  出身将门的孙南游,小学只读了四年就进了初中,到十六岁那年读高二时又虚报年龄入伍,成为一名特种侦察兵。在部队,他文武两不误,不但把特种侦察兵那套技艺学到手,还顺带考出了一张大学本科文凭。但孙南游十九岁退役之后,在包括父母、战友、同学在内的所有亲朋好友印象中就成了一个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儿了,他几乎不跟别人联系,只是埋头做他的生意,却又没有谁能够说得清他究竟在做什么生意,是赚是赔?又过了大约四五年,亲朋好友们才渐渐发现他在北京似乎经营着什么公司,他所做的生意涉及的项目很杂,所以经常天南海北地奔波。他的检察官妻子米传黛,至今也说不清丈夫究竟是做什么的。直到这次孙南游决定到铁竹州来了,米传黛方才确切知晓,原来丈夫之前经营的是跟宠物相关的项目。
  买鹦鹉的那个晚上,因为陪岳父喝酒来了劲,孙南游就在岳父家住下了。次日早上,孙南游一回到公司,万湘琼就气咻咻地向他告状了:早上起床后,把鸟笼上的布罩打开,小贝马上向她打招呼:“您好!”万湘琼一说“赵钱孙李”,它就接着往下念起了“周吴郑王”。于是她就想,这鹦鹉是一块好料,可以继续培养。她想教它说英语“早安”,哪知这鸟儿一开口就是:“他妈的,你这操蛋!”这还算素的,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荤骂,气得万湘琼差点儿把兽用麻醉剂喷上去。
  孙南游马上明白这只鹦鹉被贱卖的原因了,它已经被人家驯僵了,成了废品。不过既然买来了,总不能扔掉吧,他让徐奔试着帮这只鹦鹉改掉说脏话的恶习。
  徐奔曾经帮着孙南游驯化犬、猫、狐狸和猴子协助收集刑侦情报,这次他们到铁竹州来工作,就带来了三只“警猴”。徐奔暗忖对付一只鹦鹉不成问题,于是一口答应。
  可是,两天过去,一事无成。今天他对孙南游说:“老板啊,这活儿我干不了,您另请高明吧,这张鸟嘴太厉害了,我骂不过它。”孙南游寻思,看来只有亲自出马了。下午,他在后院开始跟小贝接触。大概这鸟儿是根据其情绪来决定是否骂人的,孙南游对它说“您好”时,它的情绪正恶劣着,所以开口就骂“操蛋”,然后又动员孙南游“你去死好了”。
  孙南游耐着性子把小贝往文明路上引,无奈鸟儿就是不听。徐奔、万湘琼他们偷偷过来观摩过几次,窃笑。孙南游终于恼火了:“简直冥顽不化!”

  刚点了支烟抽着要喘口气时,一直呆在一旁看主人驯鸟的猴子“霜霜”发声示意,关闭了声响的监视器信号灯亮了。孙南游过去一看,原来是徐奔在监控主机前发现刚进前面店堂的一位顾客似乎有些异常,便控制几个监控摄像头对准此人,立即发送给孙南游看。孙南游一下子认出,这是他从照片上已经认识了的铁竹州市公安局副局长兼刑侦支队支队长金射天。看来,这位老兄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近八年来,铁竹州市连续发生了十二起神秘大案,受害人多为省市级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有的是全省甚至全国著名的民营企业家。凶手来无影去无踪,不留半点儿痕迹。省市警方为此不知花费了多少气力,但从未查到过任何线索。为此,每年的两会上都有代表、委员疾呼,新闻媒体更是不会闲着,坊间的传言也是越来越邪乎。
  这次,新上任的省公安厅厅长满为民向省委立下军令状,一定要侦破这些神秘刑案。为此,满为民专门召见了金射天,说你作为铁竹州的刑警头子,什么案子没有经历过,这次一定要把那些历年积案给我连根破了!并告诉他,经再三请求,公安部领导已同意派来刑侦战线上的无名英雄、秘密刑事侦查情报警官孙南游协助破案。
  孙南游是何许人?对于金射天而言是一个谜。满为民只是强调:根据内部规定,关于孙南游的所有情况都属于特级机密,目前全省只有你我两人知晓其真实身份,在整个铁竹州市,孙南游只跟你一个人秘密联系,你跟他的关系是工作关系,不是上下级关系,你金副局长无权指挥他干什么或者不干什么,但必须满足他对你提出的所有工作方面的配合要求,而且不得追问。
  金射天知道这回算是有福了,撞上了公安系统传说中的秘密刑侦情报员。据说,这种人物的挑选条件跟挑选宇航员差不多,光政审就得查五代,其他诸如智商、情商、身体素质、文化水平等等就不必说了。他们入选后都接受了最专业的训练,具有高级全能特工的本领,是公安系统的一个秘密警种。鉴于种种苛刻条件,真正学成能够放单飞独立工作的人并不多,属于凤毛麟角。公安系统内部有传言称,这些刑侦情报专家是中国警界最高级别的精英,堪称“警杰”,但凡他们出场,再难办的刑案也能拿下来。现在,终于有这样一位“警杰”光临铁竹州帮他金射天查案,那不是整个铁竹州公安系统的福分吗?可金射天仍是心事重重,案情这么复杂,自己到底有几成胜算?金射天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
  当晚,金射天跟孙南游终于在一个度假村像地下党接头那样见了面。
  孙南游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请金射天先简单介绍了八年来发生的那些神秘刑案的情况。
  2000年9月23日,铁竹州市和平区烟草专卖局发生了一起盗窃大案,该局财务室保险箱被撬,失窃32万元人民币。
  2001年5月2日,省政协委员、铁竹州下辖的竹州市欢腾大酒店集团老板胡海潮被绑架后抛弃于山野之地,一只眼睛被老鹰啄瞎。
  2002年3月18日,市人大代表、市企业家协会主席、私营企业家蒋自强遭受纵火连环案,损失惨重。
  2003年10月14日,铁竹州市逊顺县副县长祝桂初遭受连环盗劫案袭击。
  2004年4月9日,铁竹州市土地规划局局长、市人大代表张贵遭遇绑架抢劫,精神受到严重刺激。
  2005年7月9日,铁竹州市招商引资局局长、市政协委员刘源开的那对五岁双胞胎儿子在其母从幼儿园接他们回家的途中,在其母停车为子买冰激凌的那短暂时间里忽地失踪!刘很快就接到绑匪电话,让他拿10万元去赎人。几天之内,警方费尽周折,毫无线索。最后,刘将赎金如数打入指定的银行卡后,双胞胎被释放。
  2005年12月1日,铁竹州一家区间保险公司发生盗窃纵火案,作案者将三十多台电脑内的硬盘、内存条拆窃后,纵火将公司付之一炬。该公司的业务从此一落千丈,目前已经关门歇业。
  2006年3月12日,铁竹州市下辖的范远市著名企业家、鸣江集团总裁、省人大代表郁鸣江在该市的一幢新建而尚未入住的别墅在无人进入的情况下突然失火,毁之一炬,只剩一个空框。建造、装潢、家电设施、家具摆设等共损失二百余万元。
  2006年9月23日,铁竹州市最大的房产开发商王节遭到绑架,一只耳朵被割。
  2007年1月13日,省委副书记之女、铁竹州市中级法院女法官刁菁遭遇飞车党袭击,破财破相,痛不欲生。
  2007年8月3日,铁竹州市下辖的竹州市中心医院院长兼党总支书记、市人大代表黄淑兰遭遇上门抢劫,损失30万元。
  2008年7月10日,铁竹州市副市长戚德帆遭遇抢劫,座车被劫。
  叙述完案件,金射天喟然长叹:“唉,八年前当我奉命调查这些案件中的第一个案子时,我还是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现在已经是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了,可是这些案件竟然一起也未能侦破,真是愧对国家和人民啊!”
  孙南游沉思良久,说:“尽快把这些案件的卷宗复制一份给我,我那里正在研创一个能够还原案件作案过程的软件,希望现代高科技能够帮助我们把工作做得更好。”
  金射天当晚回去召集手下刑警加班忙碌,到次日上午,便把那些神秘积案的卷宗理了出来,并复制、装订好,秘密送往“名相堂”。

  孙南游收到这些材料后,将挑选出来的部分交由徐奔处理。
  这两年来,徐奔除了跟着孙南游化装赴全国各地从事秘密刑侦情报工作之外,几乎将全部时间都花费在研制一个名唤“刑案情景模拟还原”的软件上。这个尚未完成的软件在试验阶段,就已经帮助孙南游小组侦破了数起已经被当地刑警定为“死案”的重大刑事案件,因此孙南游对此很是看好,大力支持徐奔搞这项发明。这次,孙南游率领情报小组来铁竹州侦查神秘积案,寻思徐奔的软件可谓有了用武之地。
  四天后,徐奔的工作有了结果,经电脑根据刑事卷宗提供的现场情况、受害人对象、作案手法等情况对案件进行模拟还原,分析后得出以下结论:金射天所提供的这十二起神秘案件的作案行为具体实施者并不是同一个人,但是,作案的思路是出自同一人,因此,这可能是一个犯罪团伙所作的案,该团伙的首犯老大是一个智商甚高、思虑极为缜密的人物。
  孙南游倒抽了一口冷气,一番沉思后,对徐奔说:“你这软件可靠吗?我怎么觉得这个结果似乎不合犯罪心理学逻辑呢?”
  徐奔缓缓点头:“如果是团伙作案,所获得的钱款恐怕还不够他们分分后挥霍哩。这样吧,让我再想想,反正这个软件还在调整充实阶段嘛。”
  “软件是软件,眼下我们是耽搁不起的,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不过,你其实已经立下了一功:电脑分析出这些案件出自同一个人的策划,这就是一个不小的收获。行了,我们就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工作吧。”
  正说到这里的时候,警猴霜霜、立立、秋秋纷纷发出了提醒主人注视监控显示器的尖叫声。徐奔说了声“小贝又犯浑了”,奔过去打开了扬声器,果然,从店堂里传来了鹦鹉的骂声:“你个操蛋,找死啊!”
  孙南游看着徐奔,正要把画面显示打开,内部对讲机响了,传来店员急急的声音:“老板,有个警察要砸店!”
  声称要砸店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警察,身材窈窕,容貌娇好,但脾气特别大。她是来新开张的名相堂选购犬用品的,在她前面进来的几个顾客都受到了小贝的亲切问候:“来啦!您好您好!”女警察手里晃动着轿车钥匙,开心地朝鹦鹉微笑着,刚要开口称赞,没想到小贝看见她穿着一身警服就变脸了:“妈的!警察!操蛋!找死!”
  女警察脸色倏变,其他顾客闻声回头一看,一齐哄笑。小贝犯了人来疯,叫得更欢了。女警察勃然大怒:“老板是谁?老板呢?给我出来!”接着,她就放出话来说要“砸了这破店”。她还真不是说着玩儿的,言毕马上掏出手机叫人。
  孙南游走出来:“我是老板,发生了什么事……哦,对不起!这只鹦鹉正在接受训练,冒犯您了,抱歉!”说着,连连作揖。
  女警察说:“道歉就了事了?这鸟儿既骂了警察,又给消费者制造了精神损伤,就一个‘道歉’想了啦?嗯?”
  孙南游听对方口气似是想敲诈,心里暗自好笑:得了吧,让金射天知道了,你这身警服还想穿下去吗?他充满歉意地问对方想如何了结此事。
  女警察却说:“你姓什么?孙?好,孙老板你别以为我想诈你一笔什么的,我没有其他条件,就是得当着我的面把这只鸟儿弄死,现在就下手!”
  这时,一辆桑塔纳疾驰而至,女警察召来的帮手风风火火赶到了,孙南游一看,竟是四个穿城管制服的大汉。小贝又恶声恶气地开骂了。女警察恼羞成怒,指着鸟笼下达最后通牒:如果不立即弄死鸟儿,就动手砸店!一个店员拿了叉子想把鸟笼摘下来转移,被孙南游阻止了。
  孙南游提出赔钱,但对方坚决拒绝,说她不稀罕钱,就是要出一口气。孙南游反复劝说,徐奔、万湘琼和另外几个店员也帮着做工作,无奈女警察就是拒绝。
  就在这时,倏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使事态发展的轨迹改变了方向。手机是女警察的,她接听前向城管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说:“喂!哪位?哦!您好……嗯,这件事请您跟我老公联系好吗?他的手机号码是……他叫唐睿……”
  孙南游听见“唐睿”两字,立刻显出惊奇、兴奋的神情。他打个手势示意万湘琼停止拨打“110”,盯着刚挂断电话的女警察:“请问,你刚才所说的唐睿,是不是左额有一条刀疤的那位,当年曾当过特种侦察兵排长的?”
  女警察的目光透着纳闷和迟疑,但孙南游已经明白了答案,他微微一笑道:“行了!告诉你,唐睿是我大哥!”
  
  神秘积案渐露端倪,孙南游心情好了许多。但他万万没想到,唐睿正遭遇着一场重大变故
  
  名相堂后院,孙南游上了他那辆黑色尼桑,警猴霜霜已经稳稳地坐在了副驾座位上。孙南游一关车门,它就熟练地给自己扣上了保险带。车子起步了,霜霜举起前肢向外面用羡慕的眼光盯着它的同伙立立和秋秋告别。孙南游是去“启明星建筑装潢公司”拜访唐睿以及参加战友聚餐,这是一次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亲密战友分别多年后的重逢。
  孙南游和米传黛恋爱时,曾经数次来过铁竹州,后来婚礼也是在铁竹州举行的,可是,他不知道当年的老排长唐睿以及若干名亲密战友竟然都已经到这个本省最大的城市定居。他只知道唐睿等人老家是这个省的,由于工作性质决定他不可能没事找事地主动去跟战友们联系,所以一直没有留心过这些战友们的状况。这次女警察古佩璋的出现使他意外获知了唐睿的消息,跟老排长通了电话后又知道其他七八位战友都在铁竹州,欣喜非常。唐睿对这位当年手下最聪明机灵的小兄弟,当然也还保留着那份喜爱和亲热,于是就有了这次战友聚会。

  车抵启明星公司,唐睿、古佩璋已在门口迎接。两人见车上竟然还有一只猴子,不禁相视大笑,说老弟你真是专心到家了,出门还惦记着驯化宠物呢。
  唐睿跟孙南游叙谈着别后的情况,正聊得起劲时,其他几个战友也到了。孙南游跟他们见了,自有一份特别的亲热。
  最后抵达的是铁竹州市最大的夜总会“君悦娱乐总汇”的老板宋揽慈。和宋揽慈一起下车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漂亮女子,长得细皮嫩肉的,就是神色有点儿忧郁,宋揽慈向孙南游介绍说是他的妻子白小年。孙南游欠身叫了声“嫂子”,白小年跟他握手,脸上忽然现出激动的神情,这使孙南游感到有些困惑。
  唐睿在公司隔壁的明珠大酒店设宴为孙南游接风。宴席开始后,孙南游举杯道:“各位大哥,兄弟我当年十六岁从军,在部队大家庭受到大家的悉心关照,这份隆情厚谊没齿不忘!今天借唐大哥创造的机会,兄弟敬各位大哥一杯。”
  众战友正待举杯响应,宋揽慈开口了:“且慢!这第一杯酒该由白小年敬大家才是。”
  “宋哥说得对,今天首杯酒应当由我敬诸位弟兄!”坐在丈夫和唐睿之间的白小年说着站起身来,双手捧杯,颔首致意。
  众人一怔之后,皆显出释然之色,唯独孙南游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宋揽慈看出了他的迷惑,指着妻子道:“她就是当年我们营救的四名人质中的一位!”
  “哦——”孙南游恍然大悟,脑海里闪现出他退役前夕的那次生死行动:
  11年前,孙南游所在的特种侦察大队接到一项来自中央军委的紧急任务:立即组建一支小分队前往边境地区,解救4名被一跨国贩毒犯罪团伙绑为人质的北京文艺演出慰问团成员。
  实施绑架犯罪的那个贩毒团伙,是当时活动在中国、缅甸、老挝、泰国和越南边境地区的最为猖獗的一股邪恶力量。据有关材料称,该团伙有一支武装卫队,其成员由受过正规特种兵训练、参加过多次实战的多国退役军人组成,且装备着先进的轻火器以及侦察仪器。在最近几年中,该武装曾与数国缉毒武装和正规军进行过上百次战斗,少有败绩。
  这次,该团伙的一名大腕级角色经中国公安部长达三年的秘密侦缉,在进入中国境内进行贩毒活动时,终于落网。该团伙为营救这名大腕,袭击了刚刚抵达边境地区准备下部队的文艺演出慰问团,将4名演员绑架,向中国方面传来信息:限12小时内用他们被捕的那位弟兄来换这4名人质,否则,人质将在耸人听闻的折磨中慢慢死去。
  消息由事发地部队逐级上报,最后报到中央军委。军委领导勃然大怒,当即下令:组建精干小分队,一定要将人质成功营救回来!
  军区领导将任务下达给了军区特种侦察兵大队。深夜,特种侦察兵大队营地吹响了紧急集合号,全体官兵集中于训练场上,由大队长、政委点出了25名优秀军人,其中包括将出任小分队正副队长的两名排长唐睿和宋揽慈。这是一次危险的行动,小分队面对的,不仅仅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对手,还有当年那场震惊全球的两国局部战争所遗留的大片雷场。因此,25名壮士个个都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预留了遗书。
  这次跨国营救获得了成功,被绑架的4名人质毫无损伤地被营救回来。但在营救过程中,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枪战和近身肉搏,我方击毙对方14人,己方牺牲7人、10人负伤,队长唐睿额头上的那道刀疤就是那次战斗中留下的。返途中,又有两名战士不幸触雷牺牲。回来后,孙南游没有等到开庆功会,他在次日参加了烈士追悼会后就正式退役离开了部队,于是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了。但是,白小年知道孙南游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一,她事先已经问过丈夫。
  白小年敬过酒后告诉孙南游,当年营救成功后,就是他把她背着从寸寸危险的雷场上穿越而过的。
  孙南游不无惊讶道:“是吗?我怎么没认出你来?我只记得我背的是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姑娘啊,还哼哼呀呀像是害了牙痛似的。”
  白小年大笑:“那就对了,那是吓的。我脸上的血是你们击毙歹徒时溅上的。”
  孙南游点头:“那就对了,我记得我是从唐大哥手里接过来的,不过接过来时你没有出声。我还以为这女同志可能被犯罪分子严刑拷打得差不多了哩,真为你担心,直到后来你哼哼了,才放下心来。”
  白小年闻言一愣。
  
  这天,徐奔按照孙南游的指令,把金射天的那些刑案卷宗摘要整理后输入电脑,用他发明的那个“刑案情景模拟还原”软件试着分析系列积案的第一起,2000年9月23日铁竹州市和平区烟草专卖局发生的那起盗窃大案——
  案发现场,但见房门虚掩,墙角的保险箱被拖到屋子中间,有着三重特制锁具功能的箱门安然无恙,背部却被大开膛,钢板被整齐地切割出一个长70厘米、宽30厘米的口子,里面的坚固填充物和钢板内衬被破开一条狭长口子,32万钱款不翼而飞!
  根据现场勘查判断,案犯对保险箱结构非常熟悉,其作案手法是采用了一种专用工具,这种自制的专用工具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轻而易举地破开箱体,由于使用的是逐渐增力的手动机械装置,所以几乎没有声音。据门卫说,他一直没有离开过门卫室,也没有打瞌睡,而且大门是关着的,根本没有看见过有人进出。现场勘查也没有发现有攀爬围墙的痕迹,难道案犯是飞进来的?铁竹州警方组建了阵容强大的专案组,对案件进行了长达3个月的专门侦查,触角遍及全国7个省23个城市,最后仍是一无所获。由于失窃的钱款是和平区烟草专卖局私设的小金库藏匿的款项,该局局长次日即被撤职。而检察院介入调查时,从和平区烟草专卖局和市烟草专卖局一举揪出了6名贪官。主办该案的区检察院反贪局长米高峰,因此荣升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长。

  徐奔把这个案子输入电脑后,电脑提示与9号材料相似,于是就打开了9号材料。9号材料显示的是一个在江南三省市发生的案子,作案多起的“银箱大盗”许横最终在南京落网。当时新闻媒体对该案的作案情况作了详尽的报道,其内容被徐奔列入了他所发明的软件。现在电脑经过比照,认定许横在江南地区的作案手法与“9·23盗窃案”的作案手法相似。
  通过技术手段查找到许横的详细情况:男,铁竹州市人,1960年出生,曾因盗窃罪先后两次入狱,1999年12月刑满释放后在铁竹州市经商,现注册了一家锁具公司。但许横的这家锁具公司似乎不大地道,竟然接二连三地在报刊和网上刊登了“锁具专家培训开锁技术,欢迎各地有志之士持当地公安机关、单位保卫部门介绍信前来报名入班”的广告。孙南游于是估计许横可能是在有偿传授开锁技艺,广告上的所谓公安保卫部门的介绍信当然不过是说说而已,真的登门了,只要交钱,自然一律欢迎,有教无类。于是,孙南游就决定从次日起开始对许横进行秘密调查。
  次日,孙南游化装成一个山东小伙子,提着个旅行包,风尘仆仆似远道而来。他找到许横的那家公司,说他是下岗工人,没有人开介绍信,不过他很想学会这门手艺,回去摆个小摊好挣口饭吃。许横是一个比实际年龄老些的瘦高个子,他关心的只是钱:“我这个培训班有低、中、高级三种班,时间分别是10天、20天、30天,价格为2千元、4千元、6千元,不包食宿,你想进哪个班?”
  孙南游盘算了一下,说:“我想学高级班技艺,可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最多只能呆5天就得回山东的。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付您5千元钱,学5天,您把高级班的技艺传授给我,至于我是否学得会,那就看我的造化了。”
  许横想了想,说:“这样也好,不过你得跟我签一份保证书,保证不把学得的技艺私传他人,保证不把技艺用于犯罪。”
  孙南游马上点头。
  每天朝九晚五,孙南游去跟许横学习开锁技艺。他其实也是一位行家,但得装出一副懵然不懂的样子,不时虚心请教。第一天他还虔诚万分地掏出一个本子来想把师傅说的要领记录下来,但被许横坚决制止了,说这是行规,只能记在心里。孙南游诚惶诚恐,点头哈腰,喏喏连声,他身上藏着的微型语音传感器把这番对话传出去给徐奔和万湘琼听见,二人好一番大笑。
  经过观察,孙南游发现许横嗜酒,只要一喝酒,话就特别多,于是他就请许横去外面小馆子喝酒。许横原本就没有防孙南游的想法,几次三番受此厚待,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觉得受了人家的好处,就得成全人家学到绝技。这样到了第五天晚上在小馆子喝酒时,就主动询问孙南游是否想学打开保险箱的方法。
  孙南游心里窃喜,嘴上却说:“师傅,俺学那干吗?俺那里的公安局有规定,开保险箱的业务,必须经过公安局的特别批准,必须有警察陪同进行。俺不想学。”
  这样,倒是许横反过来做孙南游的工作了:“俗话说艺多不压身,你既然做锁匠,那就得学会对付保险箱,现在你们那里的公安局有这种规定,以后可能取消这种规定,加上家庭保险箱普及化了,这种业务必然会大大增加,你如果有这种本领,那何愁没有生意?你说呢?”
  孙南游说:“我还是不想学,因为我付的学费中没有包括这个内容,这样吧,等我回去先把摊头摆起来了,生意还行的话,肯定会来谢师,到时候我多逗留几天,重新支付了学费,到时候师傅再教我,师傅您看好吗?”
  许横听得连连点头。
  孙南游料想火候已到,对方此刻必不设防,于是就假装好奇,把话扯到了保险箱上,向许横请教感性知识,一边频频敬酒。
  此时许横的大脑已被酒精燃得灼热,有问必答。终于,孙南游问到了一个问题:如果遇到具有特殊防范功能的复杂锁具的保险箱,那怎么打开呢?许横不假思索吐出了两个字:“破开!”
  “我听说优质保险箱的门都是经过硬度处理的,没有什么工具能够破得开的。”
  “从后壁破,有一种特殊工具,全世界独一无二,是师傅我发明的,使用时基本无声,而且极为迅速。”
  孙南游还在想着如何进一步探问时,已有七八分醉意的许横抓过菜谱,从上面撕了一张下来用笔画出了一份草图:“看,就是这样一个装置。”
  “这……管用吗?”
  “绝对管用!这是我当年第一次折进局子时,在里面呆着没事琢磨了大半年才发明的。你可以去试试,只要材料选准了,准保管用。”
  许横说完这句话,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里面”了。
  拘捕许横是金射天接到孙南游的通知后实施的,刑警抵达时孙南游早已不见影子了。次日上午的讯问当然也是金射天的事情,但是,孙南游名相堂的老总办公室里可以听到金射天那边用徐奔提供的仪器秘密输送过来的讯问实况。
  许横对于自己是怎么折进局子的,始终一片糊涂,不过他倒还是挺识时务的,看到金射天亮了亮他画给“秦建山”的那纸草图,就知道当年盗窃和平区烟草专卖局财务室的案子发作了,于是乖乖承认。他倒还讲义气,只以为“秦建山”也捉进来了,就反复向金射天说明“这不关那山东小伙子的事儿”。

  据许横交代,他出狱后,因为原来的妻子已经跟他离婚,就很想重新娶个老婆,这当然需要钱,还得买套房子,于是他就想重操旧业干一把。许横选中的作案目标是铁竹州市内的一家百货公司,他经过观察,发现夜市的营业款当天是不解往银行的,这就有了下手的机会。
  2000年9月12日晚上,许横行动了。一切都如他所料:保安打瞌睡,后门的锁用万能钥匙轻易就打开了,财务室门锁也打开了。唯一的意外倒是没有想到过的,他的运气竟然那么好,他用万能钥匙打开了财务出纳的抽斗后,发现保险箱钥匙放在里面,一试,连密码也没有动过。这样,许横带去的那套专用工具就失去了用武之地。许横毫不客气地将保险箱里的现钞全部“笑纳”了,一切恢复原样后,原路返回。
  当他回到家里时,意外发生了:开门进去拉了电灯开关,灯没有亮,他以为开关接触不好,正要接着拉时,一个低压着的嗓音冷冷道:“电线切断了,还拉什么!”
  许横倏地一惊:“谁?”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脖子上凉嗖嗖的:“敢动敢叫,立死!”
  许横吓得浑身筛糠:“是是是!”
  “你活儿干得挺漂亮,得手了多少?”
  许横正在回想自己今生是否结下过需要玩命才能解决宿怨的仇家,一听这话才知道原来是冲赃款来的,心里稍稍一松,说话就利索了些:“多少没有点过数,估摸大概在一两万元吧,您别看这么一大包,都是十元、二十元的碎钱啊,您若是不嫌少,就拿走吧。”
  “听着,我不管你这是多少钱,都给我送回去!”
  “什么?送回去?送哪里去?”
  “你哪里拿的还送回哪里去,把现场恢复得跟原来一模一样,不能让人发现被人动过。”
  现在,许横怀疑自己不幸撞上了一个精神病患者了,偷了东西送回去,这个家伙!得了,还跟他啰唆什么,动手吧!许横也是习练过几年武术的,当下突然矮身一缩避开脖颈上的刀子,双手撑地,回身就是一个扫堂腿。但许横显然打错了主意,腿还没扫开,脑门上就挨了重重一下。
  许横刚被砸倒在地,那人已掀翻一张桌子压在他身上,并将桌上那盛满开水的热水瓶拎在手里了。许横吓得魂飞魄散,大呼饶命,表示愿意服从指令。
  对方说:“那你马上把钱送回去,你要发财,以后有的是机会,等我的消息就是了。你的手机号码我知道,我会给你消息的。你记着了,我在江湖上有个名号叫‘黑荷花’,不管用什么方式跟你联系,你一听一看这名号就得乖乖听命,否则,取你小命易如反掌!”
  许横这才知道碰上了江湖高人,他马上把赃款送了回去,返回时“黑荷花”已经离开了。
  由于许横把现场恢复得天衣无缝,所以那家百货公司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曾经遭受过盗窃。
  许横从此就在惴惴不安中过日子了,他曾试图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想过究竟是谁竟然对他这么了解,连去哪里作案也知道得这等清楚,但是,这种分析是徒劳的。既然对方如此神通广大,许横就只有乖乖听命的份儿了,他昼夜都把手机开着,唯恐“黑荷花”一旦打来没有跟他联系上而使出手段来。这样过了十余日,许横终于接到了“黑荷花”的电话,让他注意收一封信件。
  许横当天回家时,果然已有一封信等着他,打开一看,却是一张简单的平面图。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弄明白这是某处建筑物,而上面特地用粗笔标出的指示线条,大约就是进入二楼那个特定目标的通行路线了。如此看来,“黑荷花”是要他到某个指定的目标去作案。
  果然,次日许横就接到了电话,命令他当晚带上撬窃银箱的专用工具入住和平区烟草专卖局旁边的“迎宾大酒店”,当晚将房间窗口上的铁栅栏拆除后仍伪装成原样,明天(9月23日)中午12点左右趁值班人员外出消遣,就从窗口攀绳而下,按照图纸上标明的位置潜入烟草专卖局二楼财务室,把保险箱里的款子取出,消除全部痕迹后顺原路回到房间,把窗子铁栅栏恢复原样,退房离开。得手后,速把款子的90%送往某处,不得有误。完成此事,日后另有酬劳,如若私下藏匿钱款,哪怕是一分钱,也将受到严厉惩罚!
  许横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得照办。他不得不佩服“黑荷花”的本领,一切都如其安排,没碰到任何麻烦。那天窃得320768元,他老老实实留下了10%,其余的全部上交,不敢隐瞒。
  作案后的次日,许横接到“黑荷花”的电话,警告他今后不得擅自作案,否则必取其性命。许横受此警告,一直到现在哪怕是患病失去了职业也不敢动作案的念头,他觉得那个神秘的“黑荷花”实在太可怕了。事后,他按捺不住好奇心,曾回拨过“黑荷花”打来的那三个电话号码,发现均为公用电话。
  讯问结束,孙南游对徐奔、万湘琼说:“我有一个直觉,铁竹州的那十多起积案都是出自‘黑荷花’之手,我们得做好准备,这是一个极其难弄的对手!”
  无论如何,神秘积案已渐露端倪,孙南游心情好了许多,他决定明天上午去看看唐睿,听说有人连续打了好几次电话,说大哥有事找他。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公司老板正遭遇着一场重大变故!
  
  孙南游不由得一个激灵:两排花圈猛然跃入眼帘,花圈的缎带上写着:“沉痛悼念古佩璋同志!”

  
  孙南游驾着尼桑车,带着鹦鹉小贝前往启明星公司。
  车在离启明星公司几百米的时候,停了下来。孙南游打开鸟笼门,放出小贝。这只鹦鹉经过反复驯化,已经脱胎换骨。米传黛将孙南游大大夸赞了一番。但孙南游对于小贝的安排已经另有打算,他答应把它送给唐睿了。他要让唐睿看看,这只好鸟即使放飞了,一会儿也会自己寻上门来。
  尼桑车继续前行,老远就见启明星公司门前停着一长溜儿轿车,还有一些路人驻步往院里探视。孙南游暗觉奇怪,停了车后径直走进大门,不由得一个激灵:两排花圈猛然跃入眼帘,花圈的缎带上写着:“沉痛悼念古佩璋同志!”
  孙南游心里一颤。这时,一个佩着黑纱的年轻警察迎上前来。孙南游把他扯往一旁:“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古佩璋死于车祸,这个年轻女刑警涵养虽然不咋样,工作却是很积极的,昨天双休日还争着去郊区调查取证。天雨路滑,在一个山坡上为避让两个嬉戏打闹的孩子而翻车身亡。
  孙南游听着正发怔时,宋揽慈迎面而来,见了他一把扯住:“南游,你怎么才来?我们给你打过几次电话呢!快进去,劝慰劝慰唐哥!”
  步入灵堂,只见唐睿坐在一侧,一张脸被浓厚的悲云所笼罩。旁边,白小年和几个战友正陪伴着他,轻声说着劝慰话。孙南游叫了声“大哥”,上前握住唐睿的双手,想说几句劝慰话,嗓子却哽咽住了,只吐出了两个字:“节哀!”
  孙南游给古佩璋的灵位上过香,正鞠躬致哀时,院子里传来小贝那怪里怪气的声音,跟着,就掠进了灵堂。它冷不防见里面有这么多穿警服的,一惊之下顿时亢奋,大叫一声“警察——”孙南游的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这鸟儿倘若旧性复发,一嗓子喊出“操蛋”来,那怎生了得!正头皮发麻时,小贝已经轻轻落于他的肩头,一双机灵的眼睛看着面前古佩璋那大大的遗像,说了声:“您好!”
  孙南游暗暗嘘了一口气。这时,唐睿稍稍回过神来了,对他叙述着车祸详情,说着说着,两行热泪就忍不住淌下来了,声音也哽咽了。一旁,一脸泪痕的白小年连忙递过纸巾,一边悄悄向孙南游使眼色。孙南游不让唐睿再说下去,好不容易才劝慰住。
  大家帮唐睿办完丧事,一直到大殓结束后方才各自回家……
  古佩璋去世后的第八天,孙南游接到宋揽慈的电话,约他一起去看望唐睿。孙南游先去了宋揽慈经营的君悦夜总会,跟宋揽慈夫妇会合后前往唐睿那里。一周不见,唐睿像是经过了数度春秋的风霜雪雨,看上去老了好几岁。
  三人跟唐睿说了一会儿话,白小年下厨去烧菜。孙南游忽见小贝在屋子一角的鸟架上站着打瞌睡,便拍了拍手掌。小贝一惊,展开翅膀便飞,马上认出了老主人,俯冲下来,稳稳地站到了孙南游的肩膀上:“来啦?您好!”
  孙南游大笑:“你好,小贝同志!”
  唐睿对小贝颇有好评,说这些日子多亏有了这只鹦鹉,天天陪着他说话。还说小贝很有灵性,每天早晚他对着古佩璋的照片上一炷香默站一会儿时,小贝都要飞到他的肩膀上,对着照片叫上三声:“警察,您好!”
  孙南游想起那次古佩璋跟名相堂发生冲突的一幕,这位嫂子警察的音容犹在,可是芳魂已逝。想着,一缕伤感涌上心头,不无感慨地微微摇头。唐睿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忽然站了起来,让孙南游跟他去书房。
  书房里,四壁都是建筑和工商经营方面的书籍,正中的那张特制的工作台上,电脑、传真机、扫描仪、打印机等现代化办公器具一应俱全。唐睿打开电脑,双手极其娴熟地在键盘上一阵敲击。孙南游不无惊讶地说:“大哥,你的电脑技术这样熟练,是专门学过的?”
  “我是自学的,也没有去考过什么证,但是有几位持有高级证书的年轻朋友有时不能解决的问题,我伸手也能凑合着给解决了。”
  孙南游由衷道:“大哥,你还是那么厉害,学什么像什么,像什么精什么。”
  这时,页面跳出来了,是古佩璋的博客。唐睿操纵鼠标将一篇文章打开:“南游你看一下,这是你嫂子生前最后一次上网时写的文章,专门为你写的。”
  这篇文章的题目是《兄弟,我要向你道歉》,说的就是那天在名相堂发生的事情,古佩璋把当时的情况如实写了出来,剖析了自己身为警察不该存在的特权意识,还检讨了自己以前在工作中的作风粗暴问题,最后,非常郑重地向“兄弟”道歉,还上传了一幅九十度鞠躬的大照片。照片后面,古佩璋意犹未尽地又写了一行文字:此事是我的一个心结,原想当面向兄弟正式致歉的,但我明天要去郊区执行任务,这一去可能要十天半月,临行之前先写以上文字,希望兄弟能够看到并且原谅我这个嫂子。等我出差回来,一定设宴敬酒赔罪。
  孙南游看着看着,眼睛就模糊了。他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对着屏幕上古佩璋的照片深深地鞠了一躬。一旁,唐睿马上站起来,代妻子向孙南游还了一礼。
  白小年备齐酒菜后,招呼三个男人去用餐。
  孙南游还是第一次品尝白小年的厨艺,一尝之下失声道:“哎呀,嫂子,你有这么一份手艺,可以去开馆子啦!”
  白小年微笑道:“我曾经有过这个打算,可给你宋哥拦住了,他说我有抑郁症,应当把心情放松一点儿,开饭馆是一桩容易犯心事的活儿。”

  宋揽慈大笑:“这就叫爱情!”
  唐睿在三人的轮番轰炸下,酒喝了不少,话也就渐渐多了。吃过饭,白小年提议去丈夫开的夜总会看看,宋、孙自是领会,都说好。
  到了“君悦”,唐睿清醒了不少,心中的那份痛又回复了,他说:“古佩璋刚走,我不应该唱歌。”孙南游马上接口说:“对,歌就不唱了,那咱们就聊天吧,正好参观一下宋哥的老总办公室,这么一家全市第一的夜总会,老总办公室肯定很豪华。”
  孙南游各处看过,指着工作室里那套先进、齐全的电子办公用品,不无感叹道:“宋哥,你真牛啊!这大概是全铁竹州最好最全的电子办公用品了吧。”
  唐睿瞥了宋揽慈一眼:“老弟,你这是摆摆样子唬人的吧?要不,非得雇一小秘使唤。”
  宋揽慈笑了:“凡是来我这里的人都会有这种想法,殊不知,宋某对于现代电子技术的掌握程度绝不比唐哥差!”说着,他就打开电脑当场演示,问孙南游:“你那公司叫名相堂?有网站没有?行,看我的!”说着在键盘上一阵敲击,屏幕上立即出现了名相堂网站。又是一阵敲击,竟然进入了后台。孙南游吃惊不小,尽管名相堂的网站没有设置特别的防火墙,但一般人绝对是无法进入后台的。
  白小年在一旁窃笑:“南游,看到宋哥的厉害了吧?他现在只要修改一下数据,把宠物价格调降一半,明天你那公司就会大乱,名相堂也就不名相了。”
  孙南游冲宋揽慈拱手作揖:“宋哥手下留情,小弟领教了!你这是黑客技术啊!”看了唐睿一眼,摇头感叹道,“活到老,学到老,学到老,学不了!此言果然经典!看来,兄弟也得学学了,不然就塌了二位大哥的台了。”
  三个战友加上白小年就在宋揽慈的老总办公室里喝茶,白小年出身茶农世家,沏茶功夫很有一套,同样的西湖龙井,从她手里沏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唐睿喝着,赞不绝口:“唐某也算是一老茶客了,喝着这茶却觉得格外好,弟妹,几时麻烦你点拨点拨吧。”
  白小年听得神采飞扬:“没问题,你有空时给我打个电话就行,我立马过来……”
  孙南游继续侦查“黑荷花”系列积案,可惜接连几天努力,除了之前破获的那起盗窃案以外,其他的一点儿进展都没有,连徐奔的电脑分析也没有线索。满为民催促的频率越来越高,孙南游第一次尝到了被人如此紧盯的焦躁感觉。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时已有一起纵火案端倪初显,只不过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神秘的“黑荷花”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孙南游总觉得几起积案之间存在某种规律,一天早上他的脑子里倏地灵光闪现
  
  孙南游这几日读了数遍积案卷宗不得要领,觉得有些憋闷,这天上午招呼了警猴霜霜打算出去溜溜。刚要出门,忽然有人登门说要见见老板。孙南游打量来人:三十多岁,高个子,大块头,一件绿色泛黑旧军装下栗子肉块块贲起,面如锅铁,粗眉牛眼。他点头道:“先生有什么事?”
  那人声如洪钟:“你就是这儿的老板?”
  孙南游点头:“我是,姓孙。”
  对方一伸手,递过来一张身份证,说:“你是老板就好,我有笔生意要谈。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收购国家保护动物的许可证?为示诚意,请你先看看我的身份证。”
  孙南游接过身份证,这人名叫赖曾宪,35岁,铁竹州市人氏。他递还身份证,微微一笑说:“多谢赖先生照顾小店生意,孙某是有临时许可证的,不过要看你出售什么动物。”
  赖曾宪收好身份证,说:“我有一条蟒蛇要找下家,不知孙老板有没有兴趣?”
  干秘密情报工作这一行讲究的就是装啥像啥,孙南游既然开着宠物公司,就得买卖动物。他以名相堂的名义跟省动物园签订了一份代为收购国家保护动物的协议书,所以手头有一纸林业部门发给的临时许可证,省动物园上周还真打电话来请他代为留意收购一条蟒蛇。当下他看着赖曾宪暗自乐了,寻思这不是碰巧了吗,送上门的机会,那就省得名相堂这边四处打听了。于是,问对方:“不知道你那蟒蛇什么品种?成蛇还是幼蛇?”
  赖曾宪拿手比划了小脸盆大的圈圈,说:“那条蛇大约就这么粗,是我养在山野密林里头的,属于散养的天然野蛇,身长力大,质量绝对没有问题。”
  孙南游摇摇头,说:“你再比划也比划不清楚,还是带我到现场看吧,顺便拍些照片也好跟动物园洽谈。”
  赖曾宪不同意:“我都把身份证提供了,这足以表明我的诚意。”
  孙南游笑着摇头:“光你的身份证不够,咱缺的是蛇的身份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赖曾宪见孙南游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只得答应领其看蛇,但要求孙南游支付300元定金。如果看不中,那就对不起了,定金不退。作为对称互信保证,他可以留下身份证作为抵押。接着,他又说:“孙老板你要看货,那得起早,明天早上五点钟就得上山,你干不干?”
  孙南游听着就觉得有点儿蹊跷了,随即一想,便猜测对方什么“散养”之说显然是胡扯,估计对方有捕蛇技能,知道何处有一条蟒蛇,便想找稳下家后去捕捉。如此一想便乐了,寻思有机会亲眼看一次如何捕捉野蟒也绝对是一桩好事儿,于是就说没问题。
  两人一手付钱,一手交证,约定:次日清晨五点在游云山三姥峰摩云洞前碰头,看得中就当面交易;孙南游一方可带助手,但到时必须听从赖曾宪的指挥,否则后果自负。

  赖曾宪走后,孙南游把此事对徐奔、万湘琼一说,两人自是踊跃欲陪同前往。
  当日下午,孙南游先上三姥峰摩云洞那里踏勘了一番,只见那里林木茂盛,怪石林立,芳草萋萋,西面有一条潺潺小溪,确实是野蟒生长的好所在。返回名相堂后,他把拍摄的录像放给万湘琼看。万湘琼说,看来野蟒真的存在,但肯定不是赖曾宪所说是养着的,那主儿原本是违法捕捉,可是联系上有许可证的名相堂后,就算是许可的了,林业部门找不了他的毛病,这家伙等于打了个合法捕捉的擦边球。
  次日,孙南游、徐奔和万湘琼凌晨三点就出发了,五点准时到达摩云洞。赖曾宪已经到了,随行的还有三人,都是健硕的汉子,见到孙南游也不吭声,点个头就算打了招呼。
  赖曾宪走上前来:“孙老板真是准时。”一看身后的万湘琼,又说,“怎么还来了女的?哦,来了就来了吧,我领你们到一处地方去呆着。”便把三人领到一块巨石后头,让他们听见动静就向正前方看,不过切记不可随意离开巨石。
  孙南游摆摆手:“赖先生只管做自己的事,我们的安全不劳费心。”
  赖曾宪于是回头跟另外三人会合,四人嘀嘀咕咕轻声讨论了数分钟,然后各自散开隐蔽。
  此时,天色已微明,孙南游举起望远镜向正前方看去,这才知道原来正前方是一处山凹,乱草丛生,草丛深处似有一个洞穴,看不真切。正要仔细观察,忽然一阵腥风随风而至,但见洞穴中一条金钱大蟒游出,粗如大腿,长约五六米,红芯吞吐,想来必有咝咝声。蟒蛇出洞后,不作停顿,径直向小溪方向游去,显见得是去喝水捕食了。
  这时,赖曾宪从草丛中钻出来,急急钻入山洞,片刻后出洞隐蔽。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大蟒原路返回。隐藏在草丛中的赖曾宪待其游回洞中,一声口哨,与三个同伴突然现身,在洞穴上方及侧边的大树和岩石拴上钢丝索作为固力点,再将一张用大拇指粗的尼龙绳密密编织的一张桶状大网对准洞口牢牢固定。
  片刻,洞内忽然似有异响,然后爆出一阵沉闷的鞭炮声,腥风起处,巨蟒冲出洞穴,一头撞入张开的大网之中。洞穴上方早已架了绞盘,赖曾宪四人一见大蟒落网,立马死命急绞将网收紧。大蟒胡乱挣扎,长尾隔着绳网横扫之处噼啪作响,石子四飞,草木尽断,最后终于力竭,被缚于网中。
  晨光中传来赖曾宪的喊声,招呼孙老板过去看货。孙南游低声吩咐徐奔:“我陪他们把蛇抬往山下,一会儿你和小万进洞去看看刚才那个姓曾的在里面设置了什么玩意儿,他这手捕蛇技能倒是值得咱学习的。”
  徐奔、万湘琼在山洞里获取了一个烧成残渣的饮料瓶和已炸裂了的大号啤酒易拉罐,很快就弄清楚了赖曾宪把蟒蛇惊出洞穴的诀窍:饮料瓶里用水浸泡着一块白磷之类的化学自燃物,拿进洞穴后即在瓶底扎一洞眼,水泄漏殆尽后,暴露于空气中的白磷渐渐达到了燃点,即自动引爆倒置于饮料瓶上的易拉罐中的鞭炮,使蟒蛇受惊逃窜出洞。赖曾宪等人想必事先研究过蟒蛇的习性,算准了它出洞饮水捕食后返洞的时间。如此捕蟒闻所未闻,赖曾宪真是下了一番功夫。
  三人正在感叹,孙南游忽然想起2006年3月12日发生的那起神秘的纵火案,心说倘若用这法子点火,神不知鬼不觉的,还真符合那案子的神秘特征哩,那姓赖的主儿会不会跟纵火案有关啊?听他一说,徐奔顿时来劲,说:“我已扫描下了他的身份证,马上就可查得这人的底细。”
  一查之下,果真有戏:赖曾宪曾在防化部队当过兵,退伍后进入铁竹州市以生产白磷等化学产品为主的东河口化工厂工作,后因酗酒后结伙斗殴伤人而被处劳动教养两年。解教后,因东河口化工厂已经倒闭,他就考了驾照自谋出路,成为一家装潢公司的驾驶员。之所以有戏,是因为那家装潢公司正好是给神秘纵火案的受害人郁鸣江的那幢别墅装潢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