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活着的理由--浅议余华《活着》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10-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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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活着的理由--浅议余华《活着》

张世臣

张世臣(武汉大学艺术学系,湖北武汉430072)

中图分类号:I04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0992(2010)07-137-01

摘要:余华小说《活着》向读者传达了“亲情”这种感性关怀,它是小说主人公福贵在苦难的一生中坚强活下去的理由。面对一个个亲人的死亡,福贵一家人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镇定和理智,他们相互扶持、相互安慰、相互理解,演绎了一场感人肺腑的亲情故事。正是亲情让福贵战胜了死亡,与命运之间的相互博弈他选择了不放弃、不抱怨,最终将亲情内化为一种精神力量支撑着自己坚强地活下去。

关键词:活着;亲情;死亡

如果说小说《活着》的理性主题是一个人与命运之间的“友情”——相互感激,同时也相互仇恨,谁也无法抛弃对方,同时谁也没有理由抱怨对方;那么“亲情”显然就是作品中传达着的感性关怀——死亡背后的温情,个人忍受苦难、坚守生命的信仰和支柱。

亲情题材的作品数见不鲜,让人潸然泪下的自然也不少,然而像余华的《活着》这样,能够将这种同情和感动的感性体验上升到深刻的理性高度的却并不多见。余华以一种近乎外科医生慢条斯理地摆弄血肉般的严肃冷静的态度向读者展示了生活中残酷的一面,打动读者内心的不是那种由繁复的文字营造的悲戚氛围,也不是叙述者主观赋予的悲楚情绪,在余华的笔下没有这些渲染的技巧和煽情的冲动;真正打动读者的是那种简洁平实的叙述中慢慢渗透到读者心中的伦理温情,《活着》正是以一种渗透的表现手法完成了对生命意义的一次哲学追问。

主人公福贵本来是旧社会中有钱地主的阔少爷,却因为腐化堕落、嗜赌成性而败掉了家中所有的财产,一下子坠入了穷困潦倒的境地。虽然他顽劣不堪,输光了家产,让人咬牙切齿,但还是得到了家人的原谅。气归气,父亲还是将房子和一百多亩地都抵押了还债,叫福贵亲自担铜钱去还债,从而让他“知道钱来得千难万难”;当福贵还债回来后还要看福贵的肩膀磨破了没有,并戏谑称父子俩是败家子,并没有将责任推到福贵一个人身上,到了一无所有的时候还“嘿嘿”地笑,让福贵的精神负担一下子卸了下来。听到他输光家产后,母亲只是抹着眼泪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她还在心疼福贵,没有怪福贵,反倒是去怪福贵父亲。妻子则哭着替他捶背,说:“只要你以后不赌就好了。”当父亲从粪缸上摔下来死了后,母亲和家珍都不敢怎么大声哭,她们不是不伤心不难过,而是怕福贵想不开,跟着去了。母亲也不是爱儿子胜过丈夫,不然她怎么会仅仅因为福贵父亲的坟在乡下而不同意安家到城里呢?她们都知道只要亲人活着就好,即使穷困也不怕。

正是这种浓浓的温情让福贵从忏悔和痛楚中走了出来,开始承担起这个家庭的责任和义务。然而,妻子家珍不久后就被丈人领回了娘家,好端端的一个家成了砸破了的瓦罐似的四分五裂。再坚强的男人也感到了自己的脆弱,他开始失眠,整日无精打采,但他并没有因此消沉下去,因为还有凤霞,还有这个家。城里小姐出身的家珍不仅没有嫌弃这个败落的家,最后还抱着儿子有庆回来了,福贵看到了新的希望,也开始心疼自己的女人了。

然而,命运总是跟福贵开玩笑,过上宁静团圆的家庭生活的希望刚刚点燃的时候,母亲病倒了,福贵在进城请郎中的途中又被抓了壮丁。从此开始了他个人与生死的较量,在战场上经历了硝烟子弹带来恐惧,被围困的狼狈和死亡的包围,真正算得上是九死一生,命若琴弦。福贵想到自己还有个家,家中还有母亲、家珍、凤霞和有庆,就有了活着的力量;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和家人团聚,他就又哭又笑,疯疯癫癫地往家中跑。后来当家珍病了向福贵交待后事时,福贵说:“按理说我是早就该死了,打仗时死了那么多人,偏偏我没死,就是天天在心里念叨着要活着回来见你们,你就舍得扔下我们?”这话正道出了福贵活着的动力,那就是最简单真实的亲情。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也就是亲情了,唯有亲情是活下去的全部内容。

福贵作为一家之主的形象慢慢建立了起来,然而新社会并没有给他的困境带来任何的转机,一样的贫穷。为了儿子有庆能够上学,不得不牺牲凤霞,将她送给别人,也希望凤霞能遇上一个好的人家。

命运的捉弄已经让福贵筋疲力尽了,可现实生活的苦难也参与了他的悲剧人生的制造中来。大跃进带来了遭受饥饿的灾难,家珍又开始被病魔缠身,最后都很只能躺在床上了。然而,家珍并不叫一声苦,坐在床上将自己的破烂衣服拆了给凤霞和有庆做衣服,还要给福贵做一件,可是还没做完连针都拿不住了。家珍的病还没好,儿子有庆又因为给人输血过多而死亡。福贵第二次留下了眼泪,而且是在众人面前,无法控制自己失去亲子的痛苦和愤怒情绪。失去亲人的痛苦福贵想一个人承担,瞒着家珍,怕她因伤心而加重病情。凭着那种亲人之间心灵的感应,家珍还是知道了有庆死了。两个患难夫妻不得不共同承受命运的折磨。

二喜娶了凤霞之后,本来幸福的一家人,被命运之神又一次次夺去了家人活着的权利。凤霞因为生苦根大出血而死去后,二喜“哭得声音都哑了”,在家等待报信的家珍“没有哭也没有喊”,这种“无言”的背后是亲人巨大的悲痛和冷静的接受。后来连家珍,福贵最亲的妻子也死了。家珍临死时,对福贵说:“你要得好好活下去。”死亡对福贵来说已经不再是恐惧了,家珍的死带给他的更多的是对死亡的思考。好好活着,像家珍一样活得干干净净,才能够死得干干净净、平平安安。

一个好好的家庭,经过了土地改革、人民公社和文化大革命,只剩了三个男丁。福贵赖不住一个人在乡下孤零零的生活,常常到城里去看女婿和外孙,不止是赖不住孤单,更多的是对亲情的渴望。后来福贵搬到了城里,三代人共同生活了几年,可是后来连二喜在工地上被水泥板夹死了。二喜死的时候,伸直了脖子大喊了一声:“苦根。”这是对儿子最真挚感情的流露,是悲壮的,因而是感人的。孤独和苦难真正地相伴而来了,然而此时的福贵已经把生存和死亡看得淡然了。

福贵过往的一生是痛苦的,然而,因为有了那难以割舍的温情,他至今还活得好好的,淡然地向余华讲述了他那死亡相伴的一生。福贵又吆喝起来:“二喜,有庆不要偷懒;家珍,凤霞耕得好;苦根也行呵。”但作者看到水田里只有一头牛,便问这牛究竟有多少名字。老人回答:“这牛叫福贵,就一个名字。”福贵以死去亲人的名字称呼老牛,表明了福贵把对亲人的思念和感情寄托到了老牛身上,而老牛也以亲人的身份给予了福贵活着的希望。即使亲人死去了,但福贵还是在这种温情的关怀下坚强乐观地活着。福贵与亲人之间本能、朴素、温暖的亲情不仅没有消失,而且在苦难的折磨下不断得到充实和升华,并成为福贵坦然直面人生变故的精神支柱。老牛也并非福贵最后的“亲人”,福贵最后的亲人是他自己,因为“福贵”也是老牛众多名字中的一个。如果有一天老牛死去,福贵活着的希望依然不会破灭,他还要为自己而活着,而且会好好地活着。对福贵来说,善待自己就是善待死去的亲人。因此,在小说的末尾,福贵郑重其事地对他的后事做出妥善安排:他死去后要在枕头下放上十元钱,以便发现尸体的人能够好好安葬他。福贵希望以这样的方式给死去的亲人一个满意的交待,也给自己一个满意的交待。实际上,自从败光家产、洗心革面后,福贵一直是以他的活着带给活着的亲人以希望,带给死去的亲人以告慰,同时亲情也内化为一种精神信仰成为了福贵坚强活着的力量源泉。

参考文献:

【1】余华著,活着,作家出版社,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