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量副词的界定和分类研究

增量副词的界定和分类研究

西晶0

战略支援部队信息工程大学，江苏省，昆山市， 215300

摘要：增量副词是在已定的量变层次上，在已定的基准量上，使语言的量值向正方向增大变化的增量算子。增量副词可以分为表叠加重复或连续类、表延续类、表程度加深类、表关系递进类、表范围扩展类、情感、情态增量副词七种。量性角度下，增量副词可以分为客观增量副词、主观增量副词、模糊增量副词、精确增量副词、增多量副词、增少量副词六类。虽然两个角度是独立的，但是两者之间也有一定的联系。

关键词：增量；副词 ；概念 ；分类

引言

张谊生（2006）指出“才”是一个主观评注副词，带有说话人对所述事件的主观评价，这种评价有两方面：“减值强调”和“增值强调”。“增值强调”指的是时间长、间隔久、数量大、距离远等。张谊生提出了“增”“减”的对立。沈家煊（2001）指出“还”具有“主观”和“元语” 的性质，“还”同时呈现出“元语增量”和“一般增量”两种属性特征。

前人的研究中，多是分析了个别副词的量性，没有一个明确、系统的增量范畴，更没有对增量副词做出较精准的定义，学者们在做各种增量范畴、增量副词研究时，有的增量是从语义角度分析，有的是从语用角度探讨，层次不一。笔者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试着对增量副词的概念进行界定，然后再做一个基本的分类。

1增量副词的概念

1.1量范畴

量范畴在人们认知世界的过程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生活中的具体事物、性状、行为动作、情态等无不蕴含着量的因素。“客观世界中的这些因素和各种量化处理的工具、方式，集合起来便构成了‘量’这种反应客观世界的主观认知范畴。这种认知范畴投射到语言中来，即通过‘语言化’形成语言世界的量范畴。”⁰

1.2 增量

增量即量的增加。量具有客观世界中的量和语言中的量两个层次。因此，增量也就有两个层次的增量，一个是客观世界量的增加，一个是语言量的增加。

客观世界的量我们认为主要有空间量和时间量两类。事物、事件都具有空间和时间性，且事物具有性状的特征，性状又有程度深浅之分，程度又随时间而慢慢积累起来，所以事物和事件的性状也是时间和空间的体现。时间量包括时间的长短、一段时间内事件重复的次数；空间量则包括事物和事件的数量、事件动作的幅度、力度、范围、长度、体积、面积、距离等。时间量的增加又表现为时量的增长、次数的加多。空间量的增加包括数量的增多、幅度的加大、力度的加强、范围的扩展、距离增大、面积和体积扩大、长度延长等，进一步表现为性状程度量的加大。

语言量即“言语情感的量”，是说话人对客观认知的主观态度和情感，语言量也就是“语势”⁰。语言量的增加即情感量的加大与情态量的加强。

不管是客观世界量还是语言量，量的增加在语言中都是通过一定的形式、手段表现出来，即词类、语法格式、语音（语调、轻重音、节律等）、句型、句类等。我们将这些形式和手段称作增量算子。

1.2.1基准量

增量并不是简单的量的增加，我们还要考虑其中的基准量是什么，也就是以什么标准量作为参考计算量的增加。基准不一，对量的增加的认知就会有所偏颇。例如：

(1)王明有钱。

(2)王明有钱有人品有能力，她还不同意呢。

例(1)中以“王明有没有钱”为基准参考量，“有钱”就是正向的增量。而例(2)我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理解增量。首先，如果仍以“有没有钱”为参考基准，这个句子已经具备“有钱”特征，但在肯定“有钱”这一特征外，“有人品有能力”又对“有”的对象的数量进行了增补，使得句子整体量增加。如果例(2)以整个句子为元语参考，其中的“还”增加了语表信息中所没有的另一信息量：“王明有钱有人品有能力，她不同意，那么比王明差的人她也不可能同意。”

1.2.2 量变方向

在确定量的基准后，沿着基准量向正方向变化的就是增量，向负方向变化的则是减量。以“有钱”为基准，“王明很有钱”则是正向变化的增量。“王明没有钱”则就是反向变化的减量。

1.2.3 量变层次

上文中我们论述过量有两个层次，一个是客观世界量，一个是语言量。“增量”即客观世界量的增加或语言量的增加。但是客观世界量和语言量有时候会杂糅在一起，并不是平行的。有些语言形式在陈述客观世界量的同时也承担了表现语言量的功能，如“才”“都”“就”等。因此我们对两者的区分有很大的人为因素。本文引用了这一重要的参考基准，认为增量指的是量值在同层次上的增加。例如：

(3)他非常非常有钱！

例(3)中两个“非常”叠加使用的效果是“有钱”这一基准量在本层次上向正方向增加，即“有钱”的程度无限加深。

因此，我们可以定义“增量”为：在基准量的基础上，在同层次上基准量向正方向变化，且量度变长的结果。如下图中，A量为基准量，第一个图中的量变即在A量同层次上正方向变化，第二个图中的B量和A量为异层次的两个非同量。

正向

A

正向

A B

图1 量变层次图

综上所述，增量指在已定的量变层次上，在已定的基准量上，量值向正方向增大变化。

1.3 增量副词

除上文我们论述的是增量的意义标准外，还有形式标准，即增量算子。我们认为那些表大量、高量、肯定意义的量的算子就是增量的标志。副词就是这样的一类增量算子。增量算子即本身不具有量的意义，但能通过和别的量的实体结合构成增量的表达式的一些语言元素。例如：“又A又B”就是增量的一种格式，表示的是标示内容A、B在量上的增加关系。

副词的意义很多已经虚化，大部分副词在语言交流中并不传达客观、具体信息，而是表达了说话者的主观情感、态度，是主观量标记。但主观量副词不一定是增量副词，本身量值是否增加需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只有那些在语言量层次上情感、情态量值增加了的副词才是增量副词。

2 增量副词的类别

2.1从增量副词的意义角度分类

2.1.1叠加重复增量副词

叠加重复增量指的是时间、动作次数、范围、命题等量的叠加。叠加是量加算的方法。其中表示时间量叠加和重复的，如“时而、时时₁、常常”。 表示动作、次数、范围、命题等量叠加或重复的，如“又、还₁ 、反正”等。

2.1.2连续增量副词

连续增量副词表示量的连续增加，指的是动作、命题一个接一个地连续增加，这类副词包括“连、连连、一连、连续、陆续、接连、相继”。

2.1.3 延续增量副词

延续增量指的是时间、性状等量的延续。 其中表时间量延续的副词，如“从、从来、一直、一向、向来、一度、历来、素来、素、永、永远”，这些副词的时间量在起点和终点上是有区别的。“从、从来、一向、向来、素、素来、历来”是从过去某一时间点延续到说话的时刻。“一度、始终”的时间点则是起于过去，终于过去。“一直”的时间点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可能起于过去，终于说话时刻；也可能起于过去某点一直延续，没有终点。“永、永远、时刻、时时刻刻”的时间点起于说话的时刻一直无限延续到将来。

2.1.4程度加深增量副词

程度加深指的是各种量度的加深。其中有的是循序渐进型的加深，此类增量副词有“渐、渐渐、渐次、逐渐、逐步、日渐、日见、日益、越”。有的则是直接加深，没有渐进，即“更、大、大大、尤、尤其、备加、格外、分外、更加、更其、更为、越、越发、越加、益、益发、愈加、愈为”。

2.1.5关系递进增量副词

关系递进指的是副词标示的关系在语义上较前者更进一步，此类副词有“还要、尚、尚且、甚至、甚至于、甚而、反而、反倒、干脆、索性”。

2.1.6范围扩展增量副词

副词的范围扩展指的是空间范围和其他量范围的扩展、周遍。此类副词包括“处处、遍、统统、反正、横竖、横直等”。

2.1.7 情感和情态类增量副词

情感增量指的是感叹和追深疑问或反问。感叹表示感情增量无可置疑，此类增量副词有“多么、真、如此、那么、太、好等”。

情态增量指的是肯定量、推断量、指令量、意愿量、关系评价量、特点评价量等。肯定增量副词有“的确、诚然、实在、确实、着实、就是等”。

推断增量副词有“根本、压根儿、断然、绝对、一定、准保、必定、必然、势必、当然、显然等”。这类副词指说话者对命题的断然推测，语气非常肯定。

指令增量副词有“务必、万万、千万、赶快、赶紧等”。指令增量带有命令、祈使的意义，表示强烈的愿望和要求，或者表示催促，因此语气很强，是典型的情态增量。

意愿增量指的是说话人主观意愿选择，表示不顾客观条件，坚持某种选择和做法不变，意愿强硬。“宁可、偏₂⁰、就₇、偏偏₂⁰、只管、死活、非得、非₃⁰”即是这类副词。

关系评价量指的是事实情况超乎意料，此类副词有“竟然、居然、竟”。

特点评价指的是副词标示的命题特点偏离事实或符合事实。“刚好、刚巧、恰、恰好、恰恰、恰巧、偏₁⁰、偏偏₁⁰”就是这类副词。其中，“刚好、刚巧、恰、恰好、恰巧、恰恰、恰巧”既可以表示符合事实也可以表示偏离，“偏₁、偏偏₁”则表示偏离。

量范畴是一个语义范畴，本文对于增量副词的判定主要参考的是语义标准。这些语义标准并非是独立、平行的关系，其中有很多交叉。比如“干脆、索性”虽然在意义上有递进的意思，但是同时也带表示主观意愿的决断选择。“反正、横竖”是情况可能性量的叠加，也表示说话人肯定的选择。推断增量虽然指断定推测，但也是一种肯定判断。情感和情态增量中也蕴含着程度量的加深，如指令、肯定、断定等增量本就是语气程度的加强。

上述七个主要的语义标准，在划分的时候还蕴含着一些次类标准，这些次类标准也可以作为划分增量副词的参考。比如强调、夸张等语气，它们本身就是一种语言量，表示说话人将命题往强说、往大说，带有明显的主观增量色彩。情感量、情态量在增加的时候很多副词就蕴含着强调和夸张意味。

2.2从增量副词的量性角度分类

2.2.1从增量副词具有的主客观性角度分类

“逻辑范畴中只有一种量，即客观量。而语言世界的量范畴中既可以有客观量和主观量的区分。” “人们在对量进行表述时，往往会带有对量的主观评价，或认为这个量是‘大量’，或认为这个量是‘小量’。带有主观评价的量是‘主观量’，不带有主观评价的量是‘客观量’。”⁰ 增量副词也有主客观之分。

2.2.1.1客观增量副词

那些表示量客观增加的副词是客观增量副词。这里的量指的是客观世界中存在的各种时间量和空间量，客观增量即时量的增长、次数的加多、幅度的加大、力度的加强、范围的扩展、性状程度量的加大等。客观增量副词指上文中提到过的在意义上表示叠加和连续量、延续量、程度加深量、递进量和范围扩展量的副词。

客观增量副词就增量意义而言，具有客观性。但同时也可能带有说话人的情感、态度等主观印记。

2.2.1.2主观增量副词

表示主观量增加的副词是主观增量副词。情感量和情态量是主观量，因此情感增量副词和情态增量副词也即主观增量副词。除此之外，现代汉语中的主观增量副词还包括“反正、横竖、横直、干脆、索性”。

2.3 从增量副词具有的精确和模糊性角度分类

2.3.1精确增量副词

有些增量副词增的量比较精确，我们称这类词为精确增量副词。由于主观量是一种情感、情态量，不能具体量化，所以主观增量副词不属于精确增量副词。精确增量副词的来源只能是客观增量副词。现代汉语中的精确增量副词有“又、再、还₁、也、边、亦、并、重新、从新、再度、一连、连、连连、接连、连续、一边、一面、顺便、甚至、甚至于、甚而、尤、尤其”。

2.3.2模糊增量副词

模糊增量即增量不明，无法析出增量的量值。这类副词主要是情感增量副词和情态增量副词、延续增量副词、叠加和连续增量副词中的表示叠加和连续量不明的副词“一再、再三、反复、总、总是、老、老是、屡屡、频频、屡、频、屡次、每每、不断、连续、陆续、反正、横竖、横直”程度加深增量副词。

2.4从增量副词具有的量级角度分类

语言中的量也可以用线段的形式表现出来，量就是线轴上的一段，这个线段有长短之分，也即表示量的大小。增量也有大小之分，有的量在基准量的基础上增加了很多，有的则增加得较少。

A A1

图3 增少量图

B B1

图4 增多量图

图3和图4中的A、B是基准量，且量值相等，A1、B1是增加的两个量，A1的量值小于B1，因此图3增的是少量，图4增的是多量。

2.4.1增多量副词

序言中我们提到过量的多少增长变化有级次的区别，本文认为，量在增加的过程中所跨层级越多，所增的量也就越多，反之亦然。因此那些在意义上具有周遍性、量正向无极致地变化或达到极致的副词是增多量副词的原型（参加附录）。还有那些在量上多次叠加或无限叠加或连续（不断、反复、频频等）、量无限延续（从来、历来、永远等）、程度极大或极致加深（老、格外、分外等）、范围周遍扩展（处处、到处、遍等）的副词也属于增多量副词。情感和情态增量副词中表示感叹（太、多么、可等）、加强疑问（到底、究竟等）、必然（的确、确实、着实等）、祈使指令（万万、千万、必须等）、断定推测（显然、简直、就是等）、极端意愿（宁可、非得、偏偏等）的副词也是增多量副词的原型。

2.4.2增少量副词

增少量副词是相对增多量副词而言的。现代汉语中除了增多量副词，便是增少量副词。增少量副词即叠加增量副词中叠加一次的副词（如：又、边、顺便等）、程度上加深一步的副词（如：更、更为、愈等）、关系递进副词、情感增量和情态增量中表示确然意义的副词（的确、着实、委实等）。

结语

本项研究还有很多不充足的地方。例如，增量副词中有些特殊类的元语增量副词“还”“太”“好”等，它们和其它的增量副词有何不同？在语法结构上有什么特点？有些增量副词在一定的构式中，增量意义是否变化？如果有变化，变强了还是变弱了？增量副词有量级的区别，在频度、程度、语势上的量级具体是什么样的？希望本文研究有抛砖引玉的作用。

参考文献：

[1]沈家煊 , 跟副词“还”有关的两个句式.中国语文,2001(06).

[2] 张谊生,试论主观量标记“没”、“不”、“好”.中国语文,2006(02).

[3] 朱德林,从量的角度看程度副词“更”.高等函授学报,2003(01).

[4] 李宇明.《汉语量范畴研究》[M].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第30-111页.

作者简介格式

作者姓名：西晶

性别：女

出生年月：1989.01

籍贯:安徽宿州

单位名称：战略支援部队信息工程大学，215300

学历/职称：硕士/助教

研究方向：现代汉语语法、第二语言习得

0 作者简介：西晶（1989-），女，助教，研究方向是现代汉语语法、第二语言习得。

0李宇明 2000《汉语量范畴研究》，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第30页。

0 由于说话人的立场观点等方面的原因，对不同的述说内容具有不同的态度和感情，这些都会以代数和的方式凝聚为语言情感，造成不同的态度和感情。详见李宇明（2000）《汉语量范畴研究》。

0 表示故意，执意要做主观意愿上的事情。

0 同偏_2。

0 同偏_2。

0 表示“没想到”，事实跟主观愿望相反。

0 同偏1。

0李宇明2000《现代汉语量范畴研究》，上海：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第1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