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学生亲近的人

当学生亲近的人

李健

深圳市桂园中学

如果我现在所教的两个教学班的孩子看到这个题目，一定会一阵起哄。过往两年，语文课堂的内外的点滴，我们师生之间的小故事历历在目……

“语文老师是我见过最可怕的老师，在她的课堂里，谁敢造次，他一定是活腻了……”

“用女魔头来形容李老师也不为过……”

“如果你问1班3班学生最怕哪个老师，一定会回答：李健老师！“

……

学生文章里的我“名震桂园”，威慑年级。

（一）

两年多前，刚上中学的他们，想着继续以小学“快乐学习”的姿态迎接中学生活。他们不懂课堂规矩，不知道如何听课，不会记课堂笔记，不能按规定写作业，哪怕我在课堂里手把手教他们写作业。他们抱怨从未停止的课前小测或默写，他们讨厌一周一次的练笔和摘抄；他们不理解为什么语文课有那么多的笔记要记，小学里没有老师要求过他们……

我真的不是那种带着笑脸、讲着笑话哄他们读书的老师，我不是那种承诺他们成绩考好我就请他们吃披萨或喝奶茶的老师，我也不是那种下课就凑到他们面前和他们谈明星谈八卦的老师，我不是那种什么都差不多过得去、放学生一马等于放自己一马的老师……

我很严肃，也非常严厉。课堂纪律必须要保证，谁敢讲话，利剑一般的眼神就射过去，还不知好歹，直接开骂；课堂里发呆也不行，我要求学生跟随我的思路，要有反应；作业要求交代过就得写好，不合要求，打回重做，直到合格。基础薄弱的同学被我追着不放，成绩优秀的孩子也被我跟踪管理……

做我的学生，真的不好过。

（二）

时光倒回到1994年，我在高二的文科班。读书以来，我的语文成绩一直不错，因此，我对语文老师的印象也是最好，最喜欢上的课就是语文课，但这次却例外了。

我高二的语文老师是一名中年男老师，印象中身材高大挺拔，北京人，我们同学都说他很像大导演张艺谋。第一节语文课，张老师天南地北、谈古说今，侃侃而谈，加上纯正的北京腔，耳朵很受用。我们瞬间喜欢上这位老师。但后面的日子，真是让我们大跌眼镜。

每节课，老师像是失了魂一样，拿着教参照本宣科，眼睛直勾勾盯着课室后墙。有一次，他把教参里刚念过的一段话再重复了念了一遍。他的语文课变味了，我们也完全找不到北，于是语文课堂渐渐变成了“自习课”和“茶话会”，刚开始大家偷偷在下面写别科的作业，到后面已经明目张胆放在桌面“大干”起来。对于这一切，老师全然“不知”。他从来没有说过我们一句重话，我们“和平相处“地度过了两年，成绩如何？如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我语文成绩也挂科了。高中毕业拍毕业照时，老师热情地把我拉过去拍照，可是当时我心里在想：“如果我以后当老师，我一定不能成为这样的老师！”

时间是2000年的3月，临近毕业的我们在中山一中实习，带队老师是华师大中文系泰斗级人物，我们大一时古汉语教学的魏达纯老师。我是实习队的副队长，或许是要起模范带头作用，在30多人的实习队中，我是上实战课堂的第一人。他对我特别严厉，可以说几近苛刻，我不知道偷偷抹了几次眼泪。朱自清《荷塘月色》的教案写了一遍又一遍，试讲练了一次又一次，板书也是改了又改。我战战兢兢，按着魏老师的要求去完善课堂里的每一个细节，直到他点头认为可以了，我才走上课堂，完成我教学生涯中的处女秀。这节课大获成功，得到实习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的肯定，为整个实习队打了一支强心针！那个评课的下午，一向不苟言笑的魏老师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并且给了我不少赞美之词。那一刻，我才发现，之前的累和苦都是值得的！魏老师不近人情的苛刻和严格，都是为了培养我，让我有所收获。我在想，今后当老师，我就要当这样的老师——严中有爱的老师！

（三）

孩子们开始适应我亲近我应该是初一下学期。

因为初三有一位老师怀孕需要照顾，学校临时把我从初一调到初三，带完2019届初三两个班级最后一个学期。因为调动突然，我也没有和孩子们道别就立刻了。据孩子们后来的作文里写到，当他们得知我被调走时，很多同学拍手欢呼，认为他们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 没有我的督促，他们的惰性也越发显现，成绩一落千丈。他们开始怀念我的好，开始理解我的严厉。他们在课间休息时跑来找我聊天，为我准备生日礼物。当送走2019届毕业生，我再次回去教他们时，他们也是鼓掌欢呼，只是这一次是欢迎我。

失而复得，彼此都珍惜。我也调整自己的做法，对学生多一些理解，多一些宽容。

（四）

最后想分享几个小故事。

网课期间，一班和三班的孩子。

有一次我为全年级上作文辅导课，因为是网课，上课人数太多，其他班的一些学生在留言板上乱发信息，最后，我不得不关闭留言板。课后，我的孩子们说，那些调皮的学生在年级学生群里对我进行各种谩骂，我的学生纷纷站出来为撑腰，他们说：“健哥是我们的健哥，轮到你们这些人给意见！”

生日时，他们零点给我发来祝福的信息，有的还写了长长的信。

“健哥虽然不是最温柔的，但一定是让我们印象最深刻的老师。”

“如果以后有人问起来，在初中最喜欢的老师，我可能会说：是健哥！”

“感谢健哥在网课期间一直陪着我们，看你为了给我们做好上课的课件，总是那么晚睡，又感动又心疼。”

“别说您看起来有点凶，但是私底下真的很温柔，我们都很喜欢您！”

“在这十几年的岁月里，我定是积累了好多好运气，才遇见您这么好的老师！似乎从第一天开始，您就一直在批评我们，但我们真的很喜欢您，哪怕您再怎么批评我们。因为我们知道，您是替我们着急。”

“老师，您严厉的样子很美，但笑起来更美！我们很喜欢看您笑，我们不会气您了，您一定要多笑哦！”

……

微信里，家长。

“我家小子说，那天大伙组团去找你，实际上大伙都有问题要找你解决，但又没勇气，所以大伙商讨组团去，壮大士气，问完你之后，大伙说，原来老师课下还是很温柔，很好的。”

“我们的家长聊天经常说，如果每个老师都象李健老师那样负责、敬业，那家长就开心了。”

“孩子在您的悉心辅导下，作文进步很大！他现在对写作越来越感兴趣！感谢您！”

……

学校里，小茵、小邦和小灏。

这几个孩子基本是班里成绩垫底的学生。从小学习习惯没养成，家长也没有太多时间和耐心管教，基本是放任自流。

我很严厉，但基本没有放弃过一个孩子。

苏联教育学家霍姆林斯基：“只用分数来评判一个人，会深深地伤害学生的自尊心和做人尊严。”我读高中时成绩就不大好，我深知那种自卑和压力。所以成为一名老师后，我对学生再严厉，要批评也是就事论事，不涉及人格的伤害。有机会，我还是会努力寻找他们的发光点，肯定他们，给他们尊严和自信。

小茵的一次作文还不错，虽然需要修改的地方很多，但很适合作为范文进行评讲，我给了最高分给她。评讲作文时，坐在最后一排的她激动得满脸通红，把腰挺得直直的。

小邦，长得非常可爱的小胖子，但成绩一塌糊涂，作弊成性，连把他叫到办公室默写，他都能想出办法作弊。我假装生气，“赶”他走，说再也不管他，他在办公室门口迟疑半天，最后拿起书本老老实实开始背书，背会了再找我，说：“老师，我错了，我现在可以背书了。”

小灏，注意力很不集中，常常不知道课堂里发生什么事情，做练习，我都要盯着他做。上网课时，他主动加我微信，然后给我推荐好听的英文歌。课堂中需要分角色朗读，很多好生扭扭捏捏，他却举手领角色朗读。我大大表扬他，他笑得像朵花。

啰啰嗦嗦，这篇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太多的理论，我只是想借此把我与这届学生相处的一些感受写下来。我相信那句话：“教育是爱的共鸣，是心与心的呼应。”

双眼极冷，内心极热。我或许就是这种类型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