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硬笔书法与毛笔书法的关系谈书法的推广

从硬笔书法与毛笔书法的关系谈书法的推广

方磊

上海戏剧学院

摘要：电子制版和印刷技术的发展、计算机和网络的普及、无纸化办公概念的流行等都对书法的继承和发展提出了极大的挑战。在毛笔基本退出日常应用领域，而硬笔依然在工作生活中广泛应用的背景下，本文从一个传统文化爱好者的角度出发，试图通过分析现阶段书法发展过程中的主要矛盾，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探索继承和弘扬我国优秀书法文化的路径。

关键词：硬笔书法 毛笔书法 比较研究 书法普及

一、从汉字书写工具的发展看硬笔与毛笔的关系

我国书法源远流长，五六千年前乃至原始社会即已出现绘画。多数学者认为伴随着文字的发展，自殷墟甲骨文开始，汉字已经形成体系。此时，汉字的“书写”采用特制的刀笔等工具。直至秦朝，人们仍在使用竹制工具蘸漆书写。

西汉以来，毛笔得到广泛使用，此后主导书坛两千多年，而书法的发展亦与文字的演变辅车相依。在这一阶段，尽管硬笔在文字发展过程中参与相对较少，但依然广为使用。在敦煌藏经中，硬笔写本的总量达到二万页左右。

二十世纪以来，随着国外钢笔、铅笔的传入，以及我国新文化运动的开展，中国人的书写习惯发生了变化。如今，钢笔、圆珠笔以及铅笔等硬笔书写工具因其携带方便、书写迅速、易于掌握等特点已经替代毛笔作为人民生活中普遍使用的书写工具。

毛笔基本退出日常应用领域，再加上印刷技术的发展、“以书取仕”成为历史、政治文化的变迁，以及近年来计算机和网络的普及，无纸化办公概念的流行等等多种因素共同促使书法在现阶段出现了衰退。尽管现今书画等艺术品市场空前繁荣，拍卖记录屡创新高，然国民书法水平总体趋于历史低点已成为事实。如何继承和弘扬书法文化是今天必须直面的问题。

我们这里谈汉字书写工具发展的历史，目的不在于其本身，而是希望通过观察前车之辙，帮助我们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辩证法有三大规律——对立统一规律、质量互变规律、否定之否定规律。其中否定之否定规律告诉我们，事物发展是前进性与曲折性的统一。这也就是我们《易经》中所说“泰极而否,否极泰来”的道理。在书法的实用领域，文字发展初期以硬笔为主，此后长期为毛笔所主导，而现今又是硬笔更多地应用在日常生活中，这正是事物发展曲折性的体现。与此同时，我们也应看到，尽管在实用领域，硬笔当下占据主导地位，但毛笔对于书法的继承仍然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二、现今书法面临的主要矛盾是重要性依然存在而实用性明显下降之间的矛盾

论及书法的重要性，首先面临的问题是——何为书法？古往今来对书法概念的阐释尤为丰富。但究其根本，我们更认同“书法即为汉字书写之法则”的观点。启功先生在《书法概论》里说，其“所提到的‘书法’，不言而喻是指汉字的写法”。这种朴实的概念，更为贴近书法的本源。而充分认识到书法的根源，是接下来继续研究如何保持书法旺盛生命力的前提。

进一步我们又面临另一个问题——书法是不是艺术？关于这个问题，专家学者也已多有讨论，这里不再赘述。我们的观点是，书法是艺术，但书法不只是艺术。如前所述，书法是汉字书写的法则，脱离了汉字，法则无从谈起。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汉字的演变与书法的发展密不可分，对待书法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对待汉字的态度。故而我们在讨论书法的艺术性时，就不能完全抛开文字的意义。否则，我们更倾向于将这种与文字割裂的艺术理解为绘画或其他艺术范畴。

在上述理解的基础之上，我们认为在书法艺术性之外，需要充分认识书法的实用性。脱离实用而空言艺术，将使得书法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杨仁恺先生在论及魏晋书风和王氏父子风貌时说，是人民群众的智慧和劳动推动了我国文字、书体和书法的演进，而非仅仅士大夫阶层。书法必须扎根群众，这要求书法不能脱离实用而成为一门纯粹艺术的学问。

根据唯物辩证法，在多种矛盾构成的矛盾体系里，各种力量的发展是不平衡的。当重新审视书法与文字、书法的实用性与艺术性的关系后，我们认为在书法现阶段的发展过程中，主要的矛盾是书法的重要性依然存在而实用性明显下降之间的矛盾。

三、硬笔书法与毛笔书法的辩证关系

在重新审视书法赖以生存的基础，以及书法实用性和艺术性的关系之后，我们进一步考察硬笔书法与毛笔书法的关系，以寻求解决矛盾的方法。

1、硬笔与毛笔各有所长，不可偏废

毛笔有笔毫，笔质柔软，富于弹性，表现力明显优于硬笔。而硬笔无论是古人所用的竹、木、骨、石等质材制成的书写工具，还是当今日常所用的钢笔、圆珠笔、铅笔、粉笔等，其共同的特征是没有笔毫，质地相对较硬，在表现力上弱于毛笔。但是硬笔作为日常汉字表达的主流工具成为历史事实，硬笔携带方便、书写迅速、易于掌握等特点，使得其拥有广泛的群众基础。所以在书法的推广过程中，我们认为可对硬笔书法和毛笔书法的定位有所侧重，硬笔更加注重实用，而毛笔更加注重艺术表现。当然本文谈的都是书法的推广和普及，并非否认硬笔书法可以达到的艺术高度。在实用中大力推广硬笔书法能够解决人民群众日常书写需求，便于人们在工作时、学习中，随时随地的练写。而不间断的学习，是将书法学习坚持下去的重要保障。

2、硬笔书法可以形成不同的法则体系，但其根源应与毛笔书法相通

汉字的演变与毛笔书法密不可分，汉字的发展与演变史有毛笔的共同参与，汉字的特征也与毛笔相适应。尽管硬笔也参与了汉字演变的过程，但其密切程度远较毛笔为弱。所以在硬笔书写过程中，不能够完全照搬毛笔的法则。硬笔书法的实用性，也要求更多地使用简体字，并且横向书写，这与毛笔有较大差别，在法则上也应有所差别，这在行草书体中表现的更为明显。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硬笔书法应该形成适应其自身应用需求的法则体系，并且这个法则的根源应与毛笔书法相通。

3、硬笔书法与毛笔书法不可割裂

在某种程度上，硬笔书法之于毛笔书法类似于毛笔书法中的小字之于大字。小字为古代日用所必需，古人在科举应试时，用的都是小楷，文墨皆善才能考取功名。故而古人读书写字时，都非常重视小字的功底，这是小字实用性的体现，在这方面与现今的硬笔书法非常相似。毛笔小字的表现力亦不如写大字用笔来的丰富，这一点也正如硬笔书法相对于毛笔书法。例如，写中楷可以做到笔笔中锋、逆锋起笔、逆锋收笔，而写小楷不应有如此要求，因为小楷如同硬笔，需要更多的解决书法实用的问题，快速、便捷是书写的关键要求之一，况乎小字过多藏锋亦会伤神。

进而我们应该看到，古人并未因小楷便捷而放弃对大字的练习，也未因大字的表现力更强而放弃小字。同样的关系也体现在硬笔与毛笔之间，毛笔的表现力优于硬笔，而硬笔书写便捷性亦明显优于毛笔。所以我们在书法普及过程中，不应当将硬笔书法与毛笔书法割裂。它们都是汉字书写的法则，只是适用的范围、书写的工具、表现形式的不同而有所差别。书法爱好者在硬笔有一定基础之后可以转而练习毛笔，或者毛笔有一定基础之后再在硬笔上花更多的工夫，这些都是可以的。

另外需要强调的是，我国书法历史悠久，古人数千年的研究都沉淀在传世的碑帖之中。在硬笔书法的推广中，应当强调对古代碑帖的学习，而不能将硬笔书法与毛笔书法的关系切断，学硬笔书法就只看硬笔字帖。只有理解了硬笔书法与毛笔书法的关系后，我们才能既发挥书法的实用性，培育更为广泛的群众基础，又为书法的艺术发展提供空间，使得书法的复兴成为可能。

四、如何结合硬笔书法与毛笔书法来推广书法

分析了书法继承面临的主要矛盾，以及硬笔书法与毛笔书法的关系之后，我们接着讨论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如何解决书法重要性和实用性的矛盾。为此，我们提出以下思路，试图抓住这个矛盾，以寻求解决问题的途径。

1、书法的推广应当强调实用，需要大力倡导硬笔书法

前文已有所述，书法是人民群众的文化和艺术，也是人民群众共同推动书法的发展，故实用是书法的根基。尽管书法的发展面临着种种困难，我们依然欣慰地看到硬笔仍然在人民群众中广泛使用，并且人们对于写得一手好字仍然有着深厚的兴趣。所以可以从硬笔着手，解决书法的实用性问题，汉字只有被大量的书写才会获得发展，书法的进步才能获得源泉。我们不要忘记的是，文化是民族的根，对于中华文化，汉字是它的根。

2、硬笔书法应当形成自身的法则体系

首先，硬笔书法当更加注重线条特征。毛笔书法的用笔更加丰富，提按顿挫，中锋与侧锋，藏锋与露锋，变化无端。而硬笔字体相对较小，以硬笔书写的笔迹更细，线条、点画的变化也远较毛笔为弱。书写工具的特征决定了硬笔书法与毛笔书法有着不同的风格。例如，在用毛笔书写时，某些撇、捺、横的笔画我们可以用短点或长点来处理。而用硬笔书写时，尽管也可以这么做，但其使用的频率远小于毛笔。因为硬笔的笔画较细，过多的以点代线既不利于字体的结构也不利于气韵的表达。从这个意义来言，硬笔书法当更加注重线条。

其次，硬笔更加注重结构。赵孟頫曾说过：“书法以用笔为上，而结字亦须用功。盖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古人对用笔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今人日常所用硬笔多为钢笔、圆珠笔、铅笔等，除了书法工作者或爱好者所使用的特制硬笔外，多数类型的书写用笔弹性相对较弱。启功先生认为“从书法艺术上讲，用笔和结字是辩证的关系，但从学习的深浅阶段讲，则应以结字为上”。这段话用在硬笔书法上，我们认为亦非常恰当。所以从这一点来看，尽管硬笔书法中，用笔依然重要，但相对而言，硬笔书法对结构的要求更高于毛笔。在书法的推广过程中，针对初学者，我们可以从结字入手，使其较快地掌握一定的书法规则，看到学习的成果。有了进步就会产生兴趣，而兴趣是进一步深入学习的前提。相反地，如果在硬笔书法的推广普及过程中，过多地强调用笔，不利于初学者掌握，从而产生畏难情绪。

最后，硬笔书法推广中当提倡横向书写方式。在文字与书法的发展过程中，多为自上而下再向右向左的书写，书写的法则也据此演化。而现今的硬笔书法在实用中，多为自左向右再自上而下的书写，这就使得对法则的要求与传统毛笔书法有一定的区别。硬笔书法需要在用笔、结构和章法上有一套更适合于横向书写的法则体系。

3

、硬笔书法应提倡书写简体字，毛笔书法应提倡繁体为主

关于书法到底该用繁体字还是简化字，讨论颇多。汉字在简化过程中，无法充分照顾到字体的美化程度。由于历代碑贴都是繁体，并且繁体字形相对简化字而言其结构更有利于艺术表现，故而我们认为在毛法书法的推广过程中，宜以繁体为主。而硬笔书法需要更多地肩负起书法实用性的历史责任，更宜提倡以简体为主。

4、书法的推广应当强调法则

在书法的推广与普及的过程中，我们亦需要着重倡导对待文字的严谨态度。因为汉字是中华文化传承的载体，是祖辈们数千年智慧和劳动的结晶，不能因为当代人的轻率态度而有所毁损。这就要求我们在书法的推广过程中，需要提高社会对书法根本功能的认识，提高对汉字书写法则的重视。

我们可以看到，在国家的大力推广和倡导下，全社会已经意识到书法对一个孩子的成长非常重要，是培养他们专注、安静、淡定心智的良好方法。从小学开始，书法教育就作为学校教育的一个重要的部分，书写的基本法则也从小就灌输到青少年的心中。

5、书法推广应当结合其他国学的普及

书法与其他国学相辅相承，纵观古代留名的书家，无一例外都是学问之人，所谓文人而后墨客。这与过去的政治、文化以及人才选拔制度有关，但无论其原因如何，结论非常明显，书法必须以文字为根基，以国学为营养。从而在书法的推广过程中，我们需要将书法与国学普及相结合。将加强知识修养与培养艺术情操进行融合，才能为书法耕耘一片肥沃的文化土壤。

6、书写工具的改良

此外需要提到的一点是，汉字书写工具也需要不断地适应各个时代汉字书写的要求。如何对硬笔工具进行改进，既能保留硬笔的便捷特征，又能兼顾艺术的表现力；以及如何制造更加便携、用途更广的毛笔，这些都是需要进一步研究的问题。当然，我们现在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有需求就有供给。当研习书法的群众基础达到足够的程度时，社会需求必然促使书写工具的改良，前文所述才是关键。

7、书法的推广应结合新时代新媒体的形式进行

最后还要强调一点，不管是硬笔书法还是毛笔书法，其推广过程中应考虑新时代新媒体的新需求。从各种针对儿童和成人的书法培训班的火热开展，我们能看出新时代全社会对书法教育的需求。去年突如其来的疫情也对各种书法的培训和推广提出了新的挑战和机遇。

网络的普及、线上直播、线上书展的新形式都让我们要进行新的思考。当代是学习书法最容易的时代，我们每个人能够非常简单的通过网络，找到大量的字帖。这也是一个非常开放的时代，只要你有实力，你的一手书法就能在网络上进行展示。当越来越多的人的字受到关注，越来越多的人会学习书法，这样书法的普及度会越来越高。正是因为网络的发达，使得书法有了更加广为传播的平台，让更多人通过网络受到了书法艺术的感染，激发了学习书法的兴趣。换句话说，网络平台对于书法艺术的普及和发展起到了难以估量的作用。

综上所述，结合硬笔书法和软笔书法的辩证关系，虽然现阶段书法发展过程中我们面临着书法实用性和重要性的主要矛盾，但只要我们运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不难发现解决问题的方法多种多样，在新时代我们一定能探索出继承和弘扬我国优秀书法文化的多条路径，让我们的文化传承下去！

参考书目：

[1]张华庆.《杨仁恺谈书法鉴定》[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10.

[2]何鑫.汉字书写工具的历史考查与当代思考[J].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06):140-142.

[3]魏春雷.硬笔书法外谈[J].中国钢笔书法,2014(01):55-56.

[4]汪守先.中国硬笔书法的当代拓进[J].书法赏评,2008(05):26-29.

[5]秦裕芳.毛笔和硬笔之比较与艺术之表现和再现[J].安徽电力职工大学学报,1999(04):5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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