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府《春江花月夜》之六美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1-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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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府《春江花月夜》之六美

陈加林

云南省曲靖市马龙区第一中学, 655199

唐代诗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是著名的七言歌行,被闻一多赞美为“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全诗以浩瀚幽远、静谧瑰丽的春江花月之夜为背景,将传统诗歌中游子思妇的相思之情,升华为极优美动人的艺术境界。全篇熔诗情、画意、哲理于一炉,创造出情景交融、玲珑透彻的诗境。一千多年来使无数读者为之倾倒。一生仅留下两首诗的张若虚,也因这一首诗,“孤篇横绝,竟为大家”。诗人以清丽的词采,和谐的旋律,善于变化的文境,紧紧围绕春、江、花、月、夜,描绘出一幅感染人心的画面,开拓出一片美丽而深邃的意境,长久地留给人们美的享受。

一、韵律美

诗歌是非常精炼优美的语言艺术,因此,它自然要求具有音乐美。音乐美是指具有和谐音调、鲜明节奏和韵律的独具特色的语言表现艺术。

我国古代诗歌,在表现手法上历来是十分重视音乐美的。特别是齐粱以来的声律学,在当时的诗坛上起替发酵酝酿的作用,到了张若虚手里,恍如道家所说的金丹成就,猛然迸射出万丈奇光。

诗人灌注在诗中的感情旋律极其悲慨激荡,但那旋律既不是哀丝豪竹,也不是急管繁弦,而是象小提琴奏出的小夜曲或梦幻曲,含蕴,隽永。诗的内在感情是那样热烈、深沉,看来却是自然的、平和的,犹如脉搏跳动那样有规律,有节奏,而诗的韵律也相应地扬抑回旋。全诗押韵,四句一转,平声转仄声,仄声转平声,例如第一节,韵脚“平”、“生”、“明”都是平声,而第二节韵脚“甸”、“霰”、“见”则换成了仄声。一起一吠,高一低,一长一短,错落有致,相映成趣。转韵时,每一韵的第一句都入韵,全诗随着韵脚的转换变化,平仄的交错运用,一唱三叹,前呼后应,既回环反复,又层出不穷,音乐节奏感强烈而优美

诗人还着意使用了顶针的修辞手法,象“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中“海平”与“海上”,“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中的“照人”与“人生”,“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中的“西斜”、“斜月”等等,都是紧紧相连的显示出断而复续的音乐美。

二、图画美

全诗紧扣春、江、花、月、夜的背景来写,而又以月为主体。“月”是诗中情景兼融之物,它跳动着诗人的脉搏,在全诗中犹如一条生命纽带,通贯上下,触处生神,诗情随着月轮的生落而起伏曲折。月在一夜之间经历了升起──高悬──西斜──落下的过程。在月的照耀下,江水、沙滩、天空、原野、枫树、花林、飞霜、白去、扁舟、高楼、镜台、砧石、长飞的鸿雁、潜跃的鱼龙,不眠的思妇以及漂泊的游子,组成了完整的诗歌形象,展现出一幅充满人生哲理与生活情趣的画卷。这幅画卷在色调上是以淡寓浓,虽用水墨勾勒点染,但“墨分五彩”,从黑白相辅、虚实相生中显出绚烂多彩的艺术效果,宛如一幅淡雅的中国水墨画。

诗的开头四句就描绘出一幅壮阔的景象:广阔的大海,欢卷的潮涌,奔腾的江水,江海之色,相连一片。潮涨之时,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随之而生,光亮闪烁动荡,随波涨涌,飘向无边无际的远方,处处春江,月光闪耀。随着江月交融的艺术构思,诗人艺术触须四处伸展,继续铺墨,充分渲染,使我们惊奇地看到春江、江流、江天、江畔、江月、江水,江潭、江树这些纷繁瑰丽的形象,明月、孤月、江月、初月、斜月、落月、月楼、月明、月照这样一些不同形状、不同内容、不同感情的月,通过和春的结合,和江的结合,和花的结合,和人的结合,和夜的结合,奇妙地构成了一幅色调优美、情感丰富、变幻万端、斑斓多采的夜月春江图。

三、意境美

创造意境,就是通过意象的选择与组合,创造具有景(形)外之景(神),象外之旨(意)的艺术空间,是形与神、虚与实的和谐契合。意与境深,心与物共,情思与景物融为一体,景生情、情生景、形神兼备、虚实相生,从而创造出生动、优美、韵致的意境。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着力于诗境的融造,围绕“春江花月夜”囊括了丰富的意象,写江用海、潮、波、流、汀、沙、浦、潭、潇湘、碣石等位陪衬,写月则用天、空、霰、霜、云、楼、妆台、帘、砧、鱼、雁、海雾等为映照,形成了诗境容量的丰富感和充实感。围绕丰富的意象,诗人舍去了描摹与刻画,着力于诗境的整体合成。诗人匠心独运,另辟蹊径,以生花妙笔融诗情、画意、哲理为一体,有如行云流水,从而构成本诗情、景、理水乳交融的幽美而邈远的意境。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这美丽的画卷一打开:江潮连海,月共潮生。意象阔朗明丽、清新出尘、神秘朦胧、气势宏伟。一轮明月从春江上冉冉升起,不禁让人遐想联翩,一个“生”字赋予明月与潮水生命的活力。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诗人的丹青妙手轻轻点染出春江月夜中的奇异之“花”,巧妙地接引出“春江花月夜”的题面。月光精致地将大千世界浸染成梦幻般的银辉色,巧妙地创造了一个神话般幽美恬静境界。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清明的宇宙,人生的哲理。即:永恒--短暂,时空无限,生命有限,诗人的心灵与自然有了一种神性的交流。充分体现了中国诗人所特有的“宇宙意识”.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张若虚别开生面的翻陈出新,轻巧的把诗歌的基调定在“哀而不伤”的境界。宇宙永恒,江月常在,人代代相传。自然地由景到人,蕴含深意。又巧引出下文男女相思的离愁别恨之情。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白云、青枫浦等托物寓情,明静的诗境中融入了哀伤,可谓是一种相思两地离愁,回环往复,诗情荡漾,曲折有致。诗人以飘泊无定的愁心来想象“扁舟子”而思家念妻,意蕴探广,情韵悠扬。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这几句诗很巧,诗人没写自己的思念而写想象中的爱之人如何思念自己,对思妇的怜爱和歉疚溢于言表,这种深情是多么感人,多么投入,多么执着,既肯定了生存价值也体现了生命意志。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家,是最令人情思摇曳的向往与归宿,以春、江、花、月、夜点染烘托,想象中的实境中蕴含着梦境,这样的时空叠合、虚实相间、婉转悱恻的写法真的是达到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效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诗人羡慕月夜回家的游子,想象中温暖的家园,诗歌以写景结束,景中含情。“落月摇情满江树”一句作结笔,可以说既是写月落亦是说同情。让诗情、画意、哲理三者共同塑造出一个空灵邈远的魅力意境。

王国维说:“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在诗歌意境的创造上,张若虚可算是一位大师。他在对生活进行体验时,通过自己的心灵把审美意象收进自己的《春江花月夜》中,创造出一种迷离恍惚、深邃幽美的美学境界。朦胧的月光,如清溪之流水。如薄薄之纤纱,笼住静静的春江、春花、春夜。还有在月楼上盼君归来的多情思妇。迷蒙的情怀,隐约的物象。情景交融,景中流情,情中寓景,浑然一体不可拆分。这一切皆如柔柔的小夜曲,浮于春江之上,如雅雅荷香飘于流水之间。含蓄婉转而不拘泥;轻润细腻如思妇之心,心欲静而思不止。富于清幽恬雅,隽永和谐的意境。

四、哲思美

在开篇诗人用神来之笔给人描绘了一幅奇丽的图画后(全诗以月、水为经纬,以春为质地,以花为图案,以夜为底色,织就了一幅光彩斑斓的春江月照图)转入了对永恒宇宙和有限人生的探索。

诗人在空灵而神秘的景象中,想到了永恒的明月和代代的人生。在“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追问中,展示了深沉的宇宙意识,表现了对有限、无限、顷刻、永恒的这些奥秘的兴趣,同时在“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的述说中,又表现了对人生的执着和赞美,诗人在有限、无限、顷刻、永恒的相遇中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清明澄澈的天地宇宙引发了诗人的遐思冥想:“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江月是如此的美丽,美妙的景色不禁使人想到了宇宙的深邃和永恒,从而联想到自己的人生是如此的渺小和短暂.是谁站在江畔,第一个惊诧月色的明媚?光照春江的明月,又是从哪一年开始照耀到人间呢?恐怕已无人能说的清楚。毕竟,人的一生太短暂。人要和时间赛跑,终究是要失败的。人类一代代永无穷期地更替,这江月为什么会年年依旧呢?可能象世上的离人一样,也在等待着自己的亲人到来吧!“不知江月照何人”这里用了一个拟人的手法,把月亮写的很有感情,为了见到她期待的人,可以年年长明不衰。诗人由仰望月轮,又低头看到大江东流。这滚滚东流的一江春水,多么象消逝着的光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的青春不就是被这滔滔流水送走的吗?诗人由时空的无限,遐想到了生命的有限,感到神秘而又亲切,表现出一种更深沉,更寥廓的宇宙意识。月相似而人不同的意象,深藏诗人对生命短促的悼惜之情,诗人在情感婉转回荡的咏叹中交织着对宇宙奥秘的探索和对人生的感慨。透过富有哲理、蕴含着美的遐思的诗句,读者仿佛洞穿了厚重的历史云烟,看到了宇宙的奥秘和人生的真谛。

五、情感美

全诗前半部分主要描写月光与其他景物交融形成的美景,表现了诗人对美好生命的感受体认。诗人由时空的无限,遐想到了生命的有限,感到神秘而又亲切,表现出一种更深沉,更寥廓的宇宙意识。文中月相似而人不同的意象,深藏诗人对生命短促的悼惜之情。

中间部分是对思妇的描写,运用拟人的手法写了月亮对思妇的怜悯,体现出了思妇对离人的怀念。思妇因盼望与爱人相见而不得而苦闷。但她仍相信,虽然两人相隔异地,不能声息相闻,但此时一定会共对明月寄托相思。“白云”四句总写在春江花月夜中思妇与游子的两地思念之情。“谁家”“何处”二句互文见义,正因不止一家、一处有离愁别恨,诗人才提出这样的设问,一种相思,牵出两地离愁,一往一复,诗情荡漾,曲折有致。“可怜”八句承“何处”句,写思妇对离人的怀念。然而诗人不直说思妇的悲和泪,而是用“月”来烘托她的怀念之情,悲泪自出。诗篇把“月”拟人化,“徘徊”二字极其传神:一是浮云游动,故光影明灭不定;二是月光怀着对思妇的怜悯之情,在楼上徘徊不忍去。它要和思妇作伴,为她解愁,因而把柔和的清辉洒在妆镜台上、玉户帘上、捣衣砧上。岂料思妇触景生情,反而思念尤甚。她想赶走这恼人的月色,可是月色“卷不去”,“拂还来”,真诚地依恋着她。这里 “卷”和“拂”两个痴情的动作,生动地表现出思妇内心的愁怅和迷惘。月光引起的情思在深深地搅扰着她,此时此刻,月色不也照着远方的爱人吗?共望月光而无法相知,只好依托明月遥寄相思之情。

后半部分写游子,诗人用落花、流水、斜月来烘托离子的思归之情,沉沉的海雾遮隐了落月;碣石、潇湘,天各一方,道路是多么遥远。渲染了诗人的孤寂,表达出了诗人的思乡之情以及其对月圆人聚的向往。江水流春,流去的不仅是自然的春天,也是游子的青春、幸福和憧憬。江潭落月,更衬托出他凄苦的寞寞之情。“沉沉”二字加重地渲染了他的孤寂;“无限路”也就无限地加深了他的乡思。他思忖:在这美好的春江花月之夜,不知有几人能乘月归回自己的家乡!“落月摇情满江树”,这结句的“摇情”——不绝如缕的思念之情,将月光之情,游子之情,诗人之情交织成一片,洒落在江树上,也洒落在读者心上,情韵袅袅,摇曳生姿,令人心醉神迷。

六、结构美

在句子的结构上,全诗大量使用偶句、对比句、像“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和年初见人?”“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像“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像“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这些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的诗句的运用,收到了相反相成的艺术效果。

在线索的安排上,两条线索,环环相扣,条条交织,以写自然美景到人生别离作为主线,节节相生,合乎逻辑,顺理成章。正如王夫之所评价的那样:“句句翻新,千条一缕以古今人心脾,灵愚共感。其自然独到之处,则在顺手积去,宛尔成章,令浅人言格局,言提唱,言关锁者,总无下口分在。”作为副线索的另一条线索,以时间先后为序,从春江晚潮、月出花开写到春去潮退、月没花落;潮水和月亮的起落,诗中实写了一夜到天亮的变化;春天来去,花开花谢原自相随,这一物候的变化,在一夜之中是办不到的。因此,诗中只是实写其来,而借思妇夜梦虚写其去。亦虚亦实,忽此忽彼,跳跃断续,想象为主。

诗人把两条线索巧妙地交织一起,目的是把游子、思妇的离别哀伤放在春江花月夜的背景上来写,使春光美好,岁月无情,夫妻恩爱,人生短促这些矛盾方面得到集中而又恰当的表现,这样更衬托出离愁之苦。因为又有降水容易牵动远别情思,溶溶月光容易激起思妇情绪,诗人首先着力写出春江花月夜的美,并写出了它整个自然变移过程。引人入胜,身临其境,触发感慨,江水易逝,人生短促,青春更为短促;江月美丽,人生美好,青春更为美好。

《春江花月夜》以真挚的离情、睿智的哲理、优美的语言、幽雅的韵律、神韵的境界使读者折腰,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技压群芳,丰富的艺术生命力和感染力流传千古。诗篇起笔便用景语勾勒出一幅春江月夜的美妙图画,然后以江月为中心,用浓淡相宜的笔触,描绘出一幅幅春江、花林、江月的画卷,诗人即景生情,从江月美景中托出客子离愁的情怀,融情于景。春江花月夜的良辰美景衬出离愁之苦,而离愁又将美景染上了感情色彩。那徘徊在明月楼的月光,成了知人意、通人情的有情体。那月夜扁舟中的游子,楼上镜台前的思妇,月光中飞去的鸿雁,江流里跃水的鱼龙,是景?是情?难以区分。全诗成功地融情于景,摄情入诗,相偕相融,构成了完美的艺术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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