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儿童认识型情态动词早期习得的个案研究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3-04-11
/ 3

汉语儿童认识型情态动词早期习得的个案研究

周慧琳    ,邢晓彤

临沂大学外国语学院   山东   临沂   276000

摘要:认识型情态表达说话人对命题真实性的判断,对于儿童社会—认知发展的要求较高。本研究收集一名汉语儿童从1岁到4岁的自然产出语料,在词形和语义两个层面探究认识型情态动词“该、要、会、能、得(děi)”的习得过程及早期习得特征。研究发现:认识型情态动词较动力型和道义型情态动词晚习得,且使用频率较低;认识型情态动词的肯定形式较否定形式习得得早;儿童使用情态动词和现实体标记同现表达对可能性或必然性的推测。

关键词:认识型情态动词;习得特征;个案研究

一、引言

认识型情态传递说话人对所讲内容为真的可能性或必然性的看法或态度,包括认识型情态动词、认识型情态副词、心理动词等表达手段,其中认识型情态动词是各种语言中最典型的表现形式。由于认识型情态与对信念的理解有关(杨贝,2014:20),通过研究儿童认识型情态动词的习得,我们可以获取儿童社会—认知发展的重要信息。

现有研究大多数都是研究英语中认识型情态动词的习得,也有少数研究调查韩语、法语、波兰语等语言的认识型情态动词的习得。跨语言的研究结果发现,儿童先习得动力型情态动词和道义型情态动词,后习得认识型情态动词,且确定性的认识型情态表达比不确定性的认识型情态表达早习得。相对于使用频率较高的动力型和道义型情态动词,认识型情态动词的使用频率较低(Bassano,1996;Choi,2006;O’Neil & Atance,2000;Shatz & Wilcox,1991;Stephany,1993;Torr,1998等)。

汉语儿童认识型情态动词习得的相关研究十分匮乏。孔令达等(2004:109-114)在汉语儿童实词习得的研究中发现儿童从1;06岁开始习得能愿动词,并习得了“能、要、会”的某些认识型情态意义。杨贝(2014)通过跟踪调查一名汉语儿童认识型情态动词的早期习得过程,发现“汉语认识型情态动词比动力型情态动词和道义型情态动词习得得晚,这与儿童心理理论的发展水平有关”。

本文基于汉语儿童多模态口语语料库,选取一名女童(GYC)1-4岁的自然产出语料,研究认识型情态动词“该(应该)、要、会、能、得(děi)”的早期习得情况和特征。

二、语料介绍

2.1研究对象

本文的语料数据来源于临沂大学“汉语儿童多模态口语语料库”,研究对象是一名北方女童GYC,儿童出生并居住于山东省临沂市兰山区,智力与听说能力正常、无认知缺陷、身体各项机能发育良好,看护人以父母和祖父母为主,在家中使用普通话与孩子交流。

2.2语料收集

本研究采用观察法,通过录像的方式收集GYC在自然状态下跟看护者以及小伙伴之间的自发语料。语料收集从GYC1;00;06岁(1岁0个月06天,格式下同)开始,到4;00;02岁终止。频率为每周一次,每次为持续不间断的一个小时,共收集到155个小时的视频。

2.3语料转写与分析

视频使用多模态语言学标注软件ELAN(Annotator EUDICO Linguistic Annotator)进行转写,转写后通过“幼儿语言数据交流系统”CHILDES(Child Language Data Exchange System)将语料转换成规范文本,并使用CLAN程序检索和统计语料,同时辅以人工筛查。用于分析的语料包括GYC自发产出的认识型情态句和看护者产出的认识型情态句。

认识型情态动词的早期习得特征

3.1词形习得特征

表1“该、要、会、能、得”三种语义类型的习得时间

动力型

×

1;06;20

1;08;01

1;08;14

道义型

2;03;18

1;11;16

2;04;02

1;09;20

2;01;06

认识型

2;05;07

2;01;25

2;01;17

2;04;09

说明:“该”包括“应该”;表中“×”表示某个情态动词不能表达的情态语义类型,“-”表示儿童没有习得的情态语义类型。

例1.(爸爸对GYC说不能跑到边上去)

CHI:嗯#跑到那该#摔倒了.  (2;05;07)

例2.(GYC在帮妈妈叠衣服)

    CHI:我要摔倒.  (2;05;07)

例3.(GYC认为灯笼上的小彩球重量太轻容易倒)

    CHI:这#因为会倒#击倒耶.  (2;01;17)

例4.(GYC问妈妈玩偶能否站住)

   CHI:这个能站住吧?  (2;04;09)

第一,汉语认识型情态动词比动力型情态动词和道义型情态动词习得得晚。表1显示,情态动词“要、会、能”的动力型情态意义最早习得,其中“要”的习得最早(1;06;20),“会”、“能”稍晚,在1;08岁习得;道义型情态动词习得时间次之,其中“要”和“能”习得时间较早;认识型情态动词最晚习得,较早习得的“要”和“会”到2;01岁之后才出现,在语料中尚未发现认识型情态动词“得”的使用。值得注意的是,“会”的道义型情态意义直到2;04岁才习得,晚于认识型情态意义的习得时间(2;01)。

第二,肯定的认识型情态动词形式比否定的认识型情态动词形式早习得。GYC的“该”、“要”只以肯定的形式出现(如例1、例2)。“会”和“能”的肯定形式比否定形式习得得早,比如在例3中,GYC在2;01岁使用“会”的肯定形式表达“小彩球很轻容易击倒”,在例5中,GYC在2;11岁学会使用“会”的否定形式“不会”表示自己不可能呛到脸。再如例4、6,GYC在2;04岁使用“能”的肯定形式,直到3;03岁才开始使用否定形式“不能”。

例5.(妈妈害怕GYC趴着滑容易呛脸)

   CHI:​ 嗯不会的.  (2;11;28)

例6.(爸爸正在吃花生米)

    CHI: 皮不能吃.  (3;03;25)

第三,认识型情态动词不仅习得得晚,其使用频率也较低。从表2可以看出,动力型情态动词比例最高,占比82.0%,道义型情态动词占比7.5%,认识型情态动词占比10.5%。

表2:“该、要、会、能、得”三种语义类型的习得数量和占比

比例

动力型

×

1040

66

14

0

82.0%

道义型

10

21

7

13

52

7.5%

认识型

22

84

26

10

0

10.5%

认识型占比

15.5%

59.2%

18.3%

7.0%

0%

100%

第四,认识型情态动词的习得顺序与其使用频率呈现部分相关。早习得的认识型情态动词的使用频率往往比较高,而晚习得的认识型情态动词的使用频率往往比较低。“要”不仅习得得最早,其使用频率也最高(59.2%);“该”不仅习得得晚,其使用频率也较低(15.5%)。例外的是“能”,虽然习得时间早于“该”,但是使用频率却低至7.0%。

3.2语义习得特征

“该”作助动词时表示“估计情况应该如此”,不能单独回答问题,且没有否定形式(吕叔湘,1999:213-214)。GYC从2;05岁开始习得该用法,例1中GYC对“跑到边上会摔倒”的情况作出了估计。此外,彭利贞(2007:222-223)认为,情态动词“该”与现实体标记“了”同现时表示说话人对一个现实事件的推断。在例7中,GYC估计年糕已经卖完,并就此做了推断。

例7.(GYC在玩卖年糕的游戏)

    CHI:我应该卖完了.  (2;09;19)

“要”作助动词时表示“将要”、“可能”,前面可以加“快、就”,句末常加“了”(吕叔湘,1999:592-593)。如例8中,GYC在与姥姥玩钓鱼游戏时发现“鱼将要被钓出来”。此外,彭利贞(2007:225-229)认为,情态动词“要”与现实体标记“了”同现时,或反向表达假定的必然,或正向表达推定的必然。在例8、9中,“鱼快要出来了”和“它要跑不动了”都是正向表达推定的必然。在语料中,尚未发现反向表达假定的必然的语例。

例8.(GYC在和姥姥玩钓鱼的游戏)

   CHI:鱼快要出来了#鱼快要出来了. (2;09;05)

例9.(GYC打算关上玩具)

   CHI:休息休息再玩.

    CHI:它要跑不动了.  (2;06;12)

“会”作助动词时表示“有可能”,通常表示将来的可能性,也可以表示过去和现在的可能性,可以单独回答问题,其否定形式用“不会”(吕叔湘,1999:278)。GYC在2;01岁开始习得“将来的可能性”的用法(如例3),到本研究结束也没有习得“现在的可能性”和“过去的可能性”的用法。此外,情态动词“会”与现实体标记“了”同现时,可以表达对某个事件在未来时间内或者非未来时间内实现的盖然性推论(彭利贞,2007:229-232)。例12中“会”与句尾“了”的同现表达出儿童对长大后会录像的推断,是对“会录像”这一事件在未来时间“长大后”实现的一个盖然性推断。

例10.(GYC在和妈妈玩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

   CHI: 辣#辣椒会卡到. (2;05;07)

例11.(妈妈让爸爸给GYC录像)

    CHI:等我长大#我#我就我就会#录了!  (2;10;24)

“能”作助动词表示“有可能”,很少单独回答问题,其否定形式用“不能”(吕叔湘1999:414-415)。在本研究中发现GYC在1;08岁和1;09岁时先后习得了“能”的动力型和道义型情态动词的用法,而认识型情态语义在2;04岁之后才开始习得(如例4、12)。另外,彭利贞(2007:223-225)认为,情态动词“能”与现实体标记“了”同现的句子一般是疑问句或否定句,表达说话人对现实事件可能性的推测,如例13中GYC使用“能”的否定形式“不能”表达对怪兽淌血之后继续战斗这一事件的可能性推测。

例12.(爷爷要给GYC做海参吃)

    CHI:这还能吃吧?  (2;06;12)

例13.(爸爸和GYC在玩打怪兽的游戏)

    CHI:对,淌血就不能再干活了!  (3;10;07)

“得”表示“估计必然如此”,不能用于单独回答问题,且没有否定形式(吕叔湘,1999:166)。截至本研究结束,儿童GYC尚未习得认识型情态动词“得”的用法。正如彭利贞(2007:130)所言,“得”表达认识情态在句法环境上存在更多的限制,或者要求主要谓词是静态,或者主要谓词或谓词短语有消极的社会意义。在儿童语言习得早期,句法和意义的限制给“得”的习得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四、结语

本文通过一名汉语儿童1-4岁的早期语料研究了认识型情态动词“该、要、会、能、得”的词形和语义习得特征。研究发现:认识型情态动词较动力型和道义型情态动词晚习得,且使用频率较低;认识型情态动词的肯定形式较否定形式习得得早;儿童能够使用情态动词和现实体标记同现表达对可能性或必然性的推测。以上习得规律受到儿童认知发展能力、认识型情态动词本身的复杂度等因素的制约。在语言习得早期,儿童的认知发展能力受到心理发展水平和生理结构两方面因素的影响,加上认识型情态动词本身的语义复杂程度和句法环境限制,儿童习得认识型情态动词存在一定困难。家长和教育工作者在遵循习得规律的同时,可以适当增加语言输入量,帮助并促进儿童的语言发展。。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2年山东省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基于语料库的汉语儿童早期情态构式习得研究》(项目编号为S202210452031)阶段性研究成果,指导老师是陈淑珍。

参考文献

1Bassano, D. (1996). Functional and formal constraints on the emergence of epistemic modality: A longitudinal study on French. First Language, 16, 77-113.

2Choi,S. (2006). Acquisition of modality. In W. Frawley (ed.), The Expression of Modality, 141-172. Berlin: De Gruyter Mouton.

3O’Neill, D. K., & Atance, C. M. (2000). ‘Maybe my daddy give me a big piano’: the development of children’s use of modals to express uncertainty. First Language, 20(58), 29-52.

4孔令达等.(2004).汉语儿童实词习得研究. 合肥: 安徽大学出版社.

5吕叔湘主编.(1999).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订本). 北京: 商务印书馆.

6彭利贞.(2007).现代汉语情态研究. 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7杨贝.(2014).汉语儿童认识型情态动词的早期习得. 语言教学与研究(01),20-28.

8张云秋&梁咏现.(2021).儿童情态语义的早期发展及论证意义. 汉语学习(02),23-36.